第十三集 (上)
风波起含冤陷囹圄 意难平长平夜盗经
作者:水西/台词记录:苏堤绕孤山/校对、配图:jiamin

  婉君闺房。
  喇叭姑终于劝服了婉君,转身轻轻打开房门:“周公子,进来吧。”
  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周世显躬身道谢:“谢谢喇叭姑。”随即举步走入房中。
  婉君端坐在桌前,并没有因他的到来有任何反应。
  周世显上前几步,道:“格格晚安!我明天就要离开勤王府了,我是特向格格辞行的。”
  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婉君冷冷开口:“如今,你又是驸马爷了,来去自便,明天我就不送了。”
  感觉到她刻意的冷淡,周世显微微叹了口气:“周世显在王府多年,承蒙王爷与格格善待,终身难忘。可是周世显个性倔强,在王府多年,从来没有把自己
看成为驸马爷。如果,格格以此来看待我,那多年的交情,也真是付之流水了!”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格格贤慧淑德,心地善良,虽贵为皇族郡主,却平易近人,待人以真。世显也生在贵胄一族,却很少看到像你这样的女子。我心中有一句话,一直都想告诉你。”
  闻言,婉君心中一动,缓缓地转过头,望向世显。
  “我虽然一直想告诉你,可是从前因为心中有疑虑未解,如今疑虑已解,可是此时此刻,却不该说这番话。”他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
  站起身,婉君深深望着他,原本冷却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轻呼着:“世显!”
  “我……”周世显欲言又止。
  一步步走向他,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深情与期盼:“你想说什么?”
  “我……”面对如此热切的目光,周世显忽然意识到之前的那番话让她会错了意。怕她伤心,想要说的话竟迟迟出不了口。
  “你说啊!”婉君急切地追问着。
  “我想说……”避开她期盼的目光,犹豫再三,他终于说出了那三个字:“谢谢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大出婉君意料之外,满心的希望换来的
却是这样的结果。“你只是要告诉我这句话?!”她不可置信地高声追问。
  周世显低着头不忍看她:“我希望你能明白!”
  失望、愤恨一齐涌上,眼眶中闪烁着泪光:“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汉人,到了表达感情的时候,就这么吞吞吐吐、畏首畏尾,为什么?”世显的苦衷在她眼中被当成了怯懦、畏缩;绝望转变成了愤怒,
转过身背向他,呜咽着:“你走,你走吧!”
  她心中所想世显何尝不知,只是她要的承诺自己永远也给不了,也不能给;面对此时悲愤交加的婉君,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真心诚意地前来辞行,却惹得她伤心若此,这个局面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格格多加保重,世显告辞了!”满怀歉意地看了看她,周世显终究还是转身离去了,留下婉君一个人在房中伤心欲绝……
  勤王府庭院。
  翌日清晨,天才刚刚亮,勤王府的人们还在睡梦中,世显主仆二人就早早起身准备离开。
  穿过最后一道院门,周世显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毕竟是生活了几年的地方,而今就要离开,心中难免有些不舍。
  “公子,勤王爷说过了,吃完告别宴,就用车马一路送咱们走,你为什么一大早,谁也不说,就悄悄地走了呢?”身后的周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世显轻轻地摇摇头:“又何必劳师动众?我悄悄来,悄悄走,心里坦然!”
  而周朴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有你的顾虑,我不便多嘴。可是,婉君格格对你是一片真情,你就这么走了,对得起人家吗?”
  “不走,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给不起她要的东西;温柔与爱,早已毫无保留地给了长平,再也分不出额外的了。即是如此,多留又有何益呢?
  “原来公主生死未卜,您不能心猿意马,可是现在公主已经仙逝了,你也应该为自己的下半生打算打算哪!”周朴苦口婆心地自顾说着,却没发现一旁的世显目光开始变得闪烁起来。“格格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您就别再犹豫不决了!”
  似下定了决心,周世显向四周张望了一阵,确定没有人之后,把周朴拉到身前,伏在耳旁小声说道:“周朴,你听清楚,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彩,“死去的那个人不是公主!”
  “啊!”闻言,周朴惊讶得抬起了头,失声叫道。周世显连忙示意他不要太大声,以免隔墙有耳。
  “您是说那个毁容自尽、又被袁宝伦游尸示众的那个不是长平公主?!”周朴压低了声音,不可置信地问。
  周世显自信地摆摆手,“我与公主是夫妻,她的体形仪态我十分熟悉,死去的那个人跟公主完全不一样!再说,如果公主是自尽的,又何必毁容呢?”
  经他这一分析,周朴恍然大悟:“哦……这么说,是有人冒名顶替了?”
  “嗯,一定是一位贞烈的女子,为了救公主而舍身赴义。真令人敬佩!”周世显赞同地点点头,满怀敬意。
  “那您为什么不跟王爷说呢?”公主没死这是好事,为什么还要瞒着众人呢?周朴不解地问。
  “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多说。”周世显自有他的顾虑。
  “这么说,公主依然在世了?”真是峰回路转啊!
  “嗯,我感觉到她依然在人间!”脸上漾起温暖的笑容。是的,心意相通的彼此,怎会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事可复杂啦,要是给揭穿了,那就麻烦大了!”一旁的周朴不由得担心起来。
  经他一提醒,周世显改容正色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将错就错、看步行步了。这件事,我也不能跟任何人说;再说,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能证实。”
  “这我就明白了。”周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抬头望向遥远的苍穹,世显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如果公主真的在世,我也只能祈祷上天,保佑她平安!但愿有朝一日,能够夫妻团圆!”一抹希望的笑颜在他脸上荡漾开来,目光变得越发地柔和。如今长平到底身在何方?苍天不语,芳踪杳杳,满腔柔情只能赋予湛湛长空。高飞的鸿雁,能否带去他这份浓浓的牵挂?
  百花山,竹楼中。
  身中巨毒的长平在李清华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竹楼中。连日的痛楚与奔波早已使她筋疲力尽,一进屋,便伏倒在竹桌上沉沉昏睡过去,意识正逐渐模糊,任李清华在身边急切地呼唤,却也再无声息了。
  “公主!公主!你、你醒醒啊!你不能睡啊!公主,你不能睡啊,你一睡就醒不来啦,公主!”李清华心急如焚,一时间却也束手无策,只能不断地呼唤着公主。
  这时,岱岩不知从何处得知公主已回到百花山的消息,也赶到了竹楼中。
  “岱岩?”“你怎么会在这儿?”毫无征兆的不期而遇让两人同时吃惊不小。
  顾不得问明他的来意,李清华急忙道:“岱帮主,长平公主她……”
  “她中了我的毒!”没想到岱岩竟然捻着胡须,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什么!”顿时,李清华怒火中烧,拿起桌上的剑就要冲向岱岩。
  “呃,我这儿有解药!”无意与他动武,岱岩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支白色瓷瓶。
  “快给我!”李清华也止住了上前的脚步,伸手要他交出解药。
  “我是有条件的。”他当然不会把解药白白相送。
  “什么条件?”
  “我救她的条件就是她盗取了‘四十二章经’之后交给我。你能办得到吗?”这一切他早已计划好,目的就是四十二章经。
  “好!只要你能救活她,我答应你任何条件!”不假思索,李清华一口答应。明知岱岩
得到经书后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很好!”眼见自己奸计得逞,岱岩递上解药:“你将这个解药分三次服下,毒汁自然会逼出来。别忘了,四十二章经!”说完他转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再次提醒。
  李清华小心翼翼地扶起公主,喂她服下了解药。
  片刻过后,长平幽幽转醒过来,朦胧中仿佛世显正含笑站在眼前,不禁轻呼:“世显……世显……世显……”
  “公主!我……我是清华啊!公主!”扶着长平的双肩,李清华转到她身前。
  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清华兄,你这一次,又把我从死里面救回来,我……”说完,长平怅然而虚弱地垂下头去,心里的失落无法掩饰地写在了脸上。
  李清华又何尝好受?心爱的公主,口中所念、心中所盼的依旧是自己以外的另一名男子,然而,此时此刻却也计较不了那么许多了。长平方才从死亡线上救下,仍然是那么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似的。现在,她最需要的是精心的呵护与照料。
  “快别这么说了!你伤得这么重,先进屋里休息吧!来!”语毕,扶起长平孱弱的娇躯向里屋走去……
  城楼上。
  旌旗招展,鼓声擂动,为了早日一统中原,清廷决定出征南明。多尔衮站在北京城楼上对着即将远征的将士们慷慨陈词:“自我
大清入关之后,改元建国,根基稳固。明朝遗臣福王在扬州另立南明,南明王朝君臣昏聩,沉溺于权势倾压,享受声色之乐,以致南方民不聊生,满目疮痍。今奉皇上圣命,征讨南明,特封罗克勤王爷为定国大将军,率八十万兵马即刻出征!”
  “微臣遵旨!”罗克勤亲王亲率八十万清兵浩浩荡荡,向着南京进发,准备与南明王朝做最后的生死较量。战争的阴云由北京城上空向南方席卷而来,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
  勤王府。
  虽然周世显已离开勤王府,不再是王爷的门下先生,但罗克勤对他还是信赖有加;出征前特地把他请到了王府,对征讨南明一事,想听听他的看法。
  大厅内,二人相向而坐。
  “我就要出兵收复南方。南明是明朝的遗
地,永太子也在那里,不知周先生你有什么想法?”罗克勤相信他一定能给自己中肯的建议。
  周世显并没有立即回答,反问了一句:
“请问王爷,可知道什么叫‘菜人’吗?”
  “‘菜人’?什么意思?”对这个奇怪的名词,罗克勤闻所未闻。
  早料到他有此一问,周世显不慌不忙,徐徐道来:“就是把年轻的妇女、小孩洗干净,捆绑好,送到市场上按斤两出售,供以烹调之用。这就叫‘菜人’。”眉宇间是凝重,化不去的悲哀。
  “真有这么残忍的事情吗?”罗克勤睁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事就发生在南方。”点点头,周世显的心情也一径地沉重下去。
  “我只听说南明的一些君臣们个个醉生梦死,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老百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深深地痛惜着,罗克勤皱紧了双眉。
  无奈地摇摇头,周世显继续说道:“永太子虽然在扬州,福王却自称为帝,依仗权势,大肆搜掠民财,再加上连年灾害,老百姓要活下去,就出现了我刚才说的事。”
  罗克勤感慨一叹,转而问道:“如果这一次真的收复了南京,周先生,你看我该怎么做?”满怀希望地望着他。
  周世显从怀中取出一纸书文:“我草拟了一纸条文,称之为‘八件善政’,如果王爷同意可以试行。”
  “‘八件善政’?哪八件善政?”
  周世显微一颔首,展开书文,将早已拟订的条款娓娓道来:“一求贤才,二薄税收,三定刑法,四除奸佞,五销兵器,六随民俗,七修寺庙,八均田产。”合上纸页将它呈递到罗克勤跟前,等待他的应允。
  “好!好一个八大善政!”从座上起身,罗克勤连声称赞,接过了他手中的书文,眼里满带欣赏之色。
  “还有一件没有列
入条文之内。”周世显依然慎重地望着他。
  “你说!”罗克勤屏息以待。
  “善待降臣。”上前一步,周世显一字一顿,诚挚而中肯。
  “好,好极了!周先生,你的智慧、文采,绝对是治国平天下的宰相之才。”听完周世显所提的全部建议,罗克勤如获至宝,对他的钦佩与赞赏更甚从前。
  周世显淡淡一笑:“多谢王爷夸奖。”位高权重、高官厚禄并非他所期望,只希望能尽一己之力,让天下百姓免受战祸,这才是他此举的用意所在。
  了解他淡薄名利的个性,罗克勤不无惋惜地说道:“周先生,这一次我真想把你带在身边,但是仔细想想,到时候你又很难做人;不过有了这个锦囊妙计,本王必定是所向无敌啊。”
  感激着王爷对自己的体谅,周世显拱手道:“希望王爷旗开得胜,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早日一统天下。”
  “一定!”罗克勤信誓旦旦,即而话锋一转,眉头再度收敛:“周先生,这次婉儿一定要跟我去,不知道为什么?”
  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周世显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此时却不便言明,只好谨慎地提醒着:“格格心志坚强,恐难劝阻,不过王爷得要留意格格久未出战,难免会放马纵缰,王爷要格外留意她。”
  “周先生,你不说我倒真忘了呢。”毫未察觉他的异样,罗克勤放声大笑。“哈哈哈……”
  袁府内。
  袁宝伦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喝闷酒,一杯接一杯,浇得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匡当”一声,酒杯摔在地上碎成片片,钱师爷正好推门进来,被吓得一个踉跄。
  “侯爷,您又喝闷酒了。”他小心问道。
  袁宝伦怒气难消:“想到我们这桩事情我心里就火了。”
  “侯爷,那件事全怪那个周世显,这……周世显算什么东西!”钱师爷在一旁帮腔:“侯爷,不要为了他伤了身体,再说摄王爷还不是照样器重您。”
  “哼!我能不气吗?我这三品嘉俞侯本来做得逍遥自在,结果周世显来了以后我什么都做得不顺心了!全部都坏在他手里面。我能不气?我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袁宝伦越说越气,咬牙切齿。
  趁此机会钱师爷连忙大拍马屁:“周世显何德何能,又焉能与侯爷您相提并论呢?!侯爷是堂堂的三朝元老,李闯进京那会儿,侯爷尚且可以宦海得意,挥洒自如,何况如今周世显岂是侯爷的对手?最棘手的倒是他身后边有个勤王爷。”
  这正是袁宝伦最忌讳周世显的原因所在,忿忿地说:“就凭这点还不够吗?假如他没有勤王爷在一旁撑腰的话,他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我早就给他难看,还谈论其他的?”
  钱师爷宽慰着:“侯爷,其实你也不必担心,周世显虽然有勤王爷撑腰,可是你也有摄政王啊。”为了让主子更放心,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况且听说摄政王与皇太后叔嫂之间还大有文章呢。”
  “住口!你要不要命?!”袁宝伦一口喝止住他:“钱师爷,假如事情如你所说的话,我根本就不用心神不宁了。官场之中讲的不过是权衡技俩,昨日的黑一变便成今日之白,今日的非也可能变成明天的是。摄政王对我何尝不是如此呢?皇太后对摄政王也是一样。”他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
  “那……侯爷,如此说来我们可得谋定后路。”钱师爷小心提醒着。
  袁宝伦瞥了他一眼:“这还要你说吗?可是现在的情势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摄政王对我还是很不错,但是周世显……”只要周世显一天不除,他总是感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哎呀……我真不明白勤王爷为何如此器重周世显?难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屁话,他有什么能耐?!他不过是多读了点书而已。当初长平公主选驸马除了看上他这张脸以外,还不是他能说善道,出口成文!那天我在勤王府里面,看着勤王的女儿看着他含情脉脉的样子,我就怒火中烧!那个周世显到底有哪一点好?!害得勤王的女儿这么的迷恋他!”忆起当初,袁宝伦涨红了脸,妒火中烧,对未能当选驸马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侯爷,你对周世显真的毫无办法,就由着他为所欲为吗?”一旁的钱师爷忍不住问道。
  袁宝伦当然不会就此甘休:“哼,我岂能听之由之?周世显既然是我心腹之患,我与他又成水火,不除掉他的话难以安枕!”叹了口气,暂时按下心中怒火,他坐回凳子上:“对了,你进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我听人家说戒台寺的菩萨很灵,我想看看侯爷想不想去求个签?”钱师爷这才逮到机会,说出自己此来的目的。
  “哎!时运阻滞,不问苍生问鬼神;去上上香,解解霉气也好。”百无聊赖,袁宝伦答应了他的提议。
  大街上。
  “让开!让开!”一顶八抬大轿在众多官兵的开路声中渐行渐近,街上的百姓纷纷避开,让出中间的官道。路中一名汉装男子躲闪不及,被官兵一把推到街边,幸得周围人伸手扶住才没摔倒。
  “他姥姥的,狗仗人势!”对于这个清廷走
狗的嚣张跋扈老百姓们早已怨声载道。
  看着自眼前而过的官轿,刚才被推开的那名男子向身旁的人询问:“请问这轿子里坐的,会是谁啊?”
  “哎呀,这还用说吗?瞧他这官威,轿子里坐的肯定是三品嘉俞侯袁宝伦!”
  “三品嘉俞侯袁宝伦不是革职了吗?”
  “袁宝伦能拍令上供,又复职了!”百姓们议论纷纷,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袁宝伦?”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顾周围人的阻止,那名男子冲到了队伍前面,举手拦轿,“停!”
  “停!”一行人果然停了下来。
  钱师爷一旁令道:“下轿!”撩开轿帘,向里面的袁宝伦禀告:“侯爷,有人拦住我们的轿子。”
  前面的官兵欲驱赶此人,急得他大叫出
声:“不,在下有要事要面见侯爷,烦请通传。侯爷,侯爷!”
  袁宝伦兀自走出轿门,瞥了眼来人,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人是谁?”
  “不知道,说有要事要见侯爷。”钱师爷忙向主子回话。
  “带上来。”虽心有不悦,袁宝伦还是决定探个究竟。
  “是!带上来!”身旁钱师爷传下令去。
  不一会儿,那名男子就被带到了袁宝伦跟前,“侯爷!”拱手作揖,毕恭毕敬。
  “你是谁啊?”袁宝伦冷冷问道。
  “在下乃史可法将军的副将,杨崇宇。”
  “什么?史可法的副将?!把他给我绑起来!”一声令下,袁宝伦不由分说便要拿人。
  “是!”立即上前两名官兵,一左一右,把杨崇宇夹在当中。
  “慢着!”杨崇宇连忙单膝跪下,“回侯爷,在下虽是叛党史可法的副将,但此次来京是专程向大清投诚的,望侯爷明鉴!”
  “你真的是史可法的副将吗?”对他的说辞袁宝伦并不尽信。
  “在下确是史可法的一名副将!”杨崇宇急切地想表明身份。
  “你可有证明吗?”
  “在下身上有史可法将军的兵符。”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物。
  “拿过来。”
  “是。”钱师爷从杨崇宇手中接过此物,递到袁宝伦面前,供他仔细辨别。
  略一端详,袁宝伦马上认出这的确是南明的兵符不假;与此同时,鼠目一转,光芒乍现,脸上浮起一层阴暗。“把他带回府里再做审理。”
  “是!”钱师爷接过兵符,小心应着。
  “打道回府!”袁宝伦转身下令。
  一旁的钱师爷急忙提醒:“侯爷,你不上香了?”
  “菩萨都显灵了,还上什么香啊?”冷笑一声,他心中已有盘算。
  “这跟菩萨有什么关系啊?”钱师爷不解。
  鼻腔微哼出一股冷气:“哼!回去再说吧。咱们跟周世显的戏就要开场了!”袁宝伦不再多作解释,眼中的阴毒让人不寒而栗。
  袁府大厅。
  回府后,杨崇宇得到了上宾般的款待;在袁宝伦的计划中,他是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
  “如今勤王大军压境,捷报频传,永太子
和成王还在南方负隅顽抗,无异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如今,明室的遗孤已成兔子尾巴——长不了。所以杨老弟,如果你不走的话也只有死路一条!充其量,就是明朝多些陪葬品而已!所以,你这着棋是下对了!”袁宝伦装腔作势,分析起当前的形势,对杨崇宇自然是极尽拉拢之能事,才与他见面不久,就已称兄道弟。
  听完这席话,杨崇宇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总算没找错人。“侯爷高见!杨某既是明室中人,又身为史可法将军的副将,一心想匡扶永太子,逐走满人,重建大明江山,本无贪生怕死之念;无奈,乱世之中人心叵测,其中尤以福王为甚,他表面上拥立永太子为王,实际上是想以永太子为旗号,成就自己的霸业,一见勤王爷大军势如破竹,他早置永太子于不顾,率先逃往八闽。如今,太子身边大树凋零,唯有史可法一人,孤掌难鸣,所以……”
  袁宝伦打断他,虚情假意地开导道:“哎,杨老弟,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连堂堂前朝驸马爷现在也侧身于勤王爷的卵翼之下,所以杨老弟又何必愧于心呢?我只不过有先见之明,比你先走一步而已。如今,你向道于我,我怎能拒你于千里?至于摄王爷方面,我一定帮你引荐,然后再转呈皇太后,谋一官半职,应该是没
有问题!”
  袁宝伦的信誓旦旦让杨崇宇喜出望外,连忙起身下跪道谢:“侯爷提携之恩,杨某永世不忘!”
  “哎,起来,起来!”扶起他,袁宝伦话锋一转:“杨老弟,可是要见摄政王,要准备一份厚礼!”
  “厚礼?侯爷,我……”孤身一人由南而来,身无长物,此话让杨崇宇顿感无措。
  “哎,你不用担心,这份厚礼是不用花钱的!”袁宝伦若有所指。
  “不用花钱?那是什么?”
  凑近他,袁宝伦压低了声音:“周世显的人头。”眼里尽是奸险之光。
  杨崇宇吃了一惊:“周世显的人头?侯爷,此话怎讲?”不明白此举是何道理。
  “实不相瞒,摄王爷对周世显早已心存芥蒂,早就想将他头拿下来,只是苦无藉口。如果杨老弟能够把周世显与史可法暗通之证据拿出来的话,这个就是我所说的厚礼了!”
  这让杨崇宇犯了愁:“可是,这证据,我哪里有啊?”跟随史可法多年,并未听说此人此事,而今叫他如何去找什么证据?
  料到他有此一问,袁宝伦沉声道:“唉,杨老弟,只要你愿意的话,再等一会不就有了吗?”话中充满了暗示。
  “侯爷,你……你是要我假做证据,诬告周世显?”杨崇宇再笨,这么明显的话到底也听出了个中深意。
  “嗯,可以这么说。”借杨崇宇捏造伪证,借多尔衮除掉周世显,这就是袁宝伦心中的如意算盘。
  “这……”杨崇宇面露难色,举棋不定。毕竟自己与周世显无怨无仇,诬陷他人总是有失道义。
  见他犹豫不决,袁宝伦趁热打铁,软硬兼施:“哎呀,杨老弟,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一个就是你的荣华富贵跟你的人头,另外一个就是周世显的人头,两个选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好,侯爷,我听你的!”禁不住袁宝伦的威逼利诱,杨崇宇仅有的一点良知也消失了,昧起良心接受了他的安排。
  “好!”一见杨崇宇已经入套,袁宝伦喜上眉梢,立马吩咐下去:“钱师爷,准备文房四宝!”
  “是,侯爷!”
  多尔衮王府。
  第二天,袁宝伦带着杨崇宇把伪造的羊皮书呈递给了摄政王——多尔衮。
  “史可法将军钧鉴,世显如今侧身于虎狼之窝,而心系着太子和将军,但愿有朝一日,能与将军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满清鞑子,重建明室江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多尔衮怒火渐起,继续念道:“亲获军情,悉罗克勤将率大军前往南方追剿,望将军早做准备,旗开得胜,成就反清复明之大业。哼!”多尔衮怒手拍向桌面,厉声问道:“这羊皮书果真是周世显所写?”
  “王爷,小人一心前来投靠大清,又岂敢胡言乱语?照史可法所说,此羊皮书的确是周世显所写。”杨崇宇跪在面前,头也不敢抬。
  “那怎么会落在你的手中?”多尔衮再次追问,声色俱厉。
  “是史可法把它交与小人,他要小人代为烧毁,其实小人已归顺大清,所以便偷偷保留下来,聊表小人的一片热诚。”这套说辞早由袁宝伦设计好,此时听他说来倒也头头是道。
  “哼,好啊!周世显,你这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家伙!”多尔衮对周世显早有成见,加上此刻“证据确凿”,不及细细思量个中真伪,便下令缉拿:“来人哪!你立刻带人把周世显抓起来!”
  “是!”官兵领命下去了,怒不可歇的多尔衮也懒得再理会二人,转身欲往内堂而去。
  “王爷,那我……”一直跪在堂前的杨崇宇终于沉不住气了。
  “赏你纹银五百,带他领赏去!”丢下一句话,多尔衮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错愕万分的杨崇宇和满心得意的袁宝伦。
  “侯爷,才五百两啊,这……你说过保我荣华富贵、步步高升的!”比起之前袁宝伦对自己的承诺相差太多了,杨崇宇急忙起身走
到他面前:“侯爷,你得替我在王爷面前多美言几句啊!”他仍不甘心,还妄想着藉此平步青云。
  袁宝伦虚情假意地安抚着他:“杨老弟,你放心吧!我这个人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办得到,可是现在王爷正在气头上,你的事情过几天再说吧。嗯?”此刻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杨崇宇身上,奸计得逞,无用的棋子也是到除去的时候了……
  大街上。
  从王爷府出来,杨崇宇跟在轿旁往回走。轿中的袁宝伦与另一侧的钱师爷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好戏就要开场了……
  “哎呀……!”
  “你跑?啊?你还不还?你还我钱!”
  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出两个壮汉,在大街上撕打起来。混乱中,其中一人用力一摔,把另一个人连同杨崇宇一并推到了墙角,扑上来,不由分说一阵乱打。
  “哎呀……!”
  “你还不还?你跑,我看你往哪儿跑!”随即两人又抱做一团向另一方打去了。被“无意”牵连的杨崇宇忍住疼痛,上前阻止:“住手!住
手!你没事吧?”推开上面的人,他伸手欲扶起已被打得跌倒在地无法动弹的伤者。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乍现,“啊……”伴着杨崇宇一声凄厉的惨叫,雪亮的利刃穿透了他的胸膛,顿时血流如注。
  “你少管闲事!”刚被拉开的壮汉冲回来,一把把他推出几丈以外。
  杨崇宇应声倒地,身上赫然插着一把钢刀,闪着嗜血的光芒。围观的人群立刻起了骚动,不少人已惊呼出声。
  “啊?快走,快走!”一见他已经中刀倒地,打架的两人立即扒开人群,仓皇逃窜。
  旁边的官兵正欲追赶,钱师爷连忙止住:“不要追了,保护好侯爷要紧!”
  目睹了自己导演的这场好戏,袁宝伦也步出了轿门,来到杨崇宇身边:“杨老弟,你怎么啦?”戏是演给周围的人群看的。
  杨崇宇不可置信地圆瞪双眼,怒目注视眼前的袁宝伦:“袁宝伦,你……”不断涌出的鲜血早已染红了他一身蓝衣。
  “唉,杨老弟,荣华富贵的日子还没过,就这么去了,真是太可惜了!”语气中毫无半点的惋惜之情。
  “啊……”杨崇宇当场气绝身亡。他终于看清了袁宝伦的真面目,但一切已经太晚了。如非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昧起良心陷害他人,又怎会落得被杀以灭口的下场?害人终害己啊!
  驸马府。
  自从离开了勤王府,周世显就住进了清廷为他安排的驸马府内。因为有了清帝的圣谕,几月来再无人敢来骚扰,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周世显和往常一样,端坐在桌前写字,却不知,漫天阴霾已笼罩驸马府。
  毫无征兆地,一群清兵破门而入,个个手持兵器,凶神恶煞。
  “你就是周世显吗?”为首的清兵上前一步,直指周世显。
  “正是在下,有何贵干?”周世显一惊,放下手中毛笔,起身颔首,隐隐感到来者不善。
  “你私通叛党,在下奉摄政王之命,缉捕你归案!”清兵大声宣读着他的“罪行”。
  “什么,我私通叛党?有何凭据?”飞来横祸让周世显措手不及,不禁凝目询问。
  “哼,要凭据,去找摄政王跟袁侯爷要吧!”清兵蛮横地叫嚣,一句话泄露了元凶主谋。
  “什么,又是袁宝伦?!这分明是栽赃嫁祸!”周世显义愤填膺,自己早该想到是这个小人干的好事!
  “哼,废话少说,带走!”不由分说,上前两人押起周世显就往外走去。
  周朴闻声赶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冲上前徒劳地欲加阻拦,“诶……住手!你们不能对周公子如此无理!”
  “没你的事,滚开!走!”稍一用力,周朴便被推开老远,跌坐在地。
  “公子!公子!”任凭周朴在身后凄声呼喊,周世显还是被无情地带
走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像公子这样的好人,上天为何要降如此多的患难于他一身呢?苍天不仁,莫此为甚!
~第十三集(上)完~ 第十三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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