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下)
闯虎穴危难释前嫌 领酷刑大义斥奸佞
作者:苏堤绕孤山/台词记录:苏堤绕孤山/校对、配图:jiamin

  且说罗克勤王爷凯旋归来,今又得顺治皇帝嘉奖厚赐,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事放松,焉有不大宴宾客、开怀畅饮之理?文武百官纷至沓来,齐齐登门道贺,王府上下忙得不亦乐乎,人人喜形于色,好不高兴!唯有一人面沉似水,扬声冲刚招呼完宾客的罗克勤埋怨道:“阿玛!您真是老糊涂了,今天的庆功宴,您忘记请一个最要紧的人了!”末尾的“人”字拖得老长,似在有意提醒勤王。
  此人正是婉君格格。她满心盼望能在今天的庆功宴上见到多日惦念之人——周世显,哪知寻遍整个王府也没瞧见他的身影,定是父亲一时疏忽将他给遗漏了,因此才心急火燎的跑来兴师问罪。
  罗克勤忙矢口否认:“哎呀,没那个事儿,请帖上我个个都看了!”继而掰着手指向爱女列数道:“贝勒、王爷、巡抚、台按,我个个都请了,没有落下任何人啊!”
  听父亲如是说,婉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嗔道:“是啊,您都记得那些个当官的了!我问你,你在扬州施那八条善政,深得民心的时候,都说了什么来着啊?”她旁敲侧击,定要父亲亲口说出“周世显”三字。
  哪知罗克勤仍不开窍,冥思苦想了片刻,问道:“呃,我说什么来着?”
  婉君无可奈何地接道:“你说,等你班师回朝,就一定要重谢一个人!”言及“那个人”,满面愠色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角眉梢浮起
层层笑意。
  可叹罗克勤是牛皮灯笼——点不亮,在女儿的百般提示下仍是不得要领:“重……重谢一个人?”
  见父亲干脆连这件
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婉君立刻不依不饶起来,甩袖跺足道:“你看!你看!你看!你全忘了!哼!你说,你要重谢周世显!”这三个字到底还是出自她口,女儿家的矜持在“牛皮灯笼”面前是彻底没辙!
  “对呀,我是说我要重谢周世显,没错啊!我的意思是说,等宴席完了之后,闲杂人等都走了,阿玛再好好地谢他没错呀!”终于明白女儿所指的罗克勤应声辩解道。
  闻听此言,婉君更是没好气地反问父亲:“嗯,好!人都没请,上哪儿谢去啊?”
  罗克勤不觉哑然失笑,忙扬声应道:“哎呀,婉儿,不可能的。请帖上明明我看见‘周世显’三个字,怎么会错呢?”
  婉君已不想再和父亲绕弯纠缠,干脆反诘道:“好啊!那人呢?在哪儿啊?”
  罗克勤也觉奇怪,四下张望,随声附和道:“对呀,我没有看见周世显他人哪!”他哪里会
想到周世显此刻正遭受牢狱之灾呢?
  见父亲这般模样,婉君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不由再次抬高声音埋怨道:“我都说了,您根本就忘了他,您忘了请了!”
  “哎哟,婉儿,阿玛怎么会那么糊涂呢?我请了,我请了,我这……”事关重大,罗克勤只觉百般委屈,正欲再作解释,却被门外喇叭姑的高声禀报打断。
  喇叭姑本为通报婉君而来,却不料王爷也在,赶忙规规矩矩施礼道:“启禀王爷,周世显府上的周朴求见!”
  罗克勤被婉君逼问得百口莫辩,正在焦急
懊恼之际闻听此言,真如盼到了及时雨、救命草一般,转身向婉君佯怒道:“来了吧!着什么急嘛!好好招呼周世显,我进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哼!”言罢拂袖而去,直把婉君臊了个大红脸。
  门外的周朴见罗克勤离开,忙上前向着婉君倒身便拜:“小人参见格格!”
  “免礼!”婉君似乎仍余气未消。环顾四周,不见周世显踪影,忙又问道:“公子呢?”
  周朴起身答道:“格格,我家公子来不了了!”
  “什么?!”周朴的话有些出乎婉君的意料。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是什么事情让他不能前来?是抱恙还是……?
  “他给官府衙门抓走了!”周朴道出实情。
  晴天霹雳!婉君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大惊失色的她疾步来到周朴跟前,失声道:“你说什么?!”
  “官府人说我家公子犯了里通南明的大罪,是南明的奸细,不由分说,五花大绑就给抓走了!”周朴如实相告。
  “抓走了?抓到哪儿去了?”婉君急道。
  “小人四处打探,哪儿都没有公子的下落,如今生死不明哪!”周朴心急如焚。
  “你呀,你怎么不早说呢?”多延误一刻,周世显就多一分危险,婉君不禁埋怨起周朴来。
  “您跟王爷都到南方去了,我找谁去说啊?”周朴也是一肚子委屈。
  “出事了,出事了!”婉君急得六神无主,
惊惶失措地来回踱着步。忽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向着喇叭姑高声喝道:“哎,请王爷去啊!”
  喇叭姑赶忙应声出去,不消片刻罗克勤便
匆匆闻讯赶来,神情肃然问道:“婉儿,怎么回事?”
  见主心骨儿来了,婉君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回禀道:“阿玛,周世显让人给抓了!”
  “给抓了?谁抓的?”罗克勤闻言虽也是大吃一惊,但毕竟见多识广,未表现出一丝慌乱。
  “好像督察司的人!”周朴俯身回道。
  “督察司?那一定是朝廷办的!”罗克勤暗自思忖对策。
  “准是趁着咱们在南征的时候,有人要找周世显的麻烦!找藉口把他给抓了!”似乎猜测到了事情的始末,婉君心急火燎地向父亲和盘托出。
  “好,婉儿,不要急,不要急啊。阿玛现在就找多尔衮去!来人哪!”安慰下爱女,罗克勤吩咐下人备马即刻赶往摄政王府。
  偌大的王府大厅只剩下忧心忡忡的主仆三人,婉君更是因为周朴的一句:“公子已经被抓了十来天了,再迟可能就没命了!”而越显慌乱不安……
  此刻的督察司大牢俨然人间炼狱。各式刑具在摇晃的桐油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幽光,显出狰狞可怕的面目;从四面石壁渗出的水珠滴滴溅落,似幽冥鬼曲
般夺人心魄,而更可怖的却是袁宝伦那张深沉阴鸷的脸。竟有人胆敢劫狱搭救周世显,这自然令他暴跳如雷:“到底逃入牢里面救你的人是谁?说!”
  遍身青紫,道道泛血见骨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周世显胸中的愤怒一如身旁熊熊的炉火,不屑看袁宝伦那小人得势的丑陋嘴脸,他只紧咬牙关微微吐出几个字:“我不想告诉你!”
  双目斜睨周世显,袁宝伦轻哼一声,叫嚣道:“周世显,你以为你现在是谁啊?你是笼子里面的鸟,洞里的老鼠,我要你什么时候死,你就活不到第二个时辰!”
  “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我曾经跟你说过,自从李自成闯入明宫以来,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你现在用死来威胁我,你真是愚蠢到了极点!”面对袁宝伦的嚣张气焰,周世显毫无惧色。他缓缓扬起头,用坦然自若的神情和大义凛然的言词来回敬眼前的可笑之人,气虽弱,但势如虹。
  伴着一声寒意蚀骨的冷笑,袁宝伦眉宇间泻出千层凶狠杀意:“你不怕死嘛。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我会让你活受罪,受活罪!来!给我打!”
  钱师爷领了严命。长鞭生生抽落在周世显的脊背上,似毒蛇吐信,狂暴噬咬每一寸肌肤,顷刻间皮开肉绽、血花飞溅,撕心裂肺的低吟混夹着清脆而凄厉的骨碎声响,实令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数鞭之后,袁宝伦眉头轻挑,露出充满快意的狰狞:“说不说?”
  “呸!”微抬星目,周世显满是鄙夷之色地向袁宝伦怒啐了一口血沫。
  袁宝伦不由勃然大怒,咬碎槽牙恨道:“再打!”双目喷火,
如狂犬吠日,竟似要将周世显生吞活剥一般。
  长鞭如雨,来势愈加凶猛。长出了一口恶气的袁宝伦鼻腔冷哼一声,摆手示意钱师爷暂停下来。
  酷刑加身的周世显此刻已几近虚脱,强忍遍体焚身般的疼痛,他微扬起脸,冲顶的怒气直指袁宝伦:“乱臣贼子,你要我招什么?”
  “哼,招什么?你勾结南明乱党,暗藏京城,里应外合,企图推翻大清。”袁宝伦双唇张合之间,道出的竟是那足以祸灭九族、挫骨攘灰的不赦罪状!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干脆把我绑在囚车,游街示众,然后午门斩首。”周世显挑明这龌龊小人的惯用伎俩。又是一个向清廷邀功献媚的大好机会,他袁宝伦岂能错过?从前他不也是如此对待“长平”的么?思及此,周世显的语气中饱含愤慨、讥讽与轻蔑。
  袁宝伦冷笑一声,应道:“这是早晚的事情。”
  “你不敢,你只敢把我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袁宝伦,你才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老鼠,一个阳奉阴违的小人。你陷害了多少忠良?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我就是变作了鬼,也要找你算这笔血帐!”周世显满腔怒火终化作凌厉的攻势,一番激昂陈词如利刃般直刺袁宝伦的要害,一针见血,酣畅淋漓。
  果然,袁宝伦气得面色刷白,气血翻腾,暴跳道:“你还嘴硬?给我打!”下其毒手不失为掩饰虚弱的最好方法。
  疾风骤雨再次降临。
  另一面,婉君一行匆匆赶至督察司衙门。她不能坐视周世显再多受半刻折磨,她要尽快将他从重重杀机中解救出来。督察司守卫拦住
去路,随行的王府侍卫也不甘示弱,两相冲突在一起,婉君领着喇叭姑等人迳自进入衙门内。
  此刻,周世显终于被打得昏死过去。钱师爷见他已无任何反应,忙罢手试探他还有无鼻息。袁宝伦见状问道:“怎么了?”
  钱师爷回禀:“侯爷,不能再打了,人都已经昏过去了。”
  闻听此言,袁宝伦仍是不忿,冷哼一声恨道:“周世显害我们袁家不浅,我今天老帐新帐跟他一起算!”
  钱师爷忙劝道:“行了,真要是打死了,怎么跟多尔衮交待呢?再说,罗克勤也回来了。侯爷,要三思啊!”
  “哼,这不便宜了他?”一心想要置周世显于死地,却迫于形势不得任意而为,袁宝伦心有不甘。
  “不,咱们也不会来一个人不知鬼不觉,把他给结束了呢?”钱师爷献言道。似乎他还另有高招。
  瞅瞅钱师爷,又斜瞟了一眼身后的周世显,袁宝伦还有些顾忌,问道:“万一上面问起来,那怎么说?”
  “就说是畏罪自杀!”钱师爷老练地为主子指点迷津。
  “好!做得巧妙一点,别让人看出了破绽!”袁宝伦采纳建议,叮嘱道。
  “小的早想到了。侯爷,您看看。”说罢,钱师爷从袖中抽出一张方巾大小的纸,平铺在桌上。
  从没见过这玩意,袁宝伦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张纸叫做‘觞皮纸’,不透气,往人脸上一铺,再洒一层酒,再铺一层,一般人铺到第五张,就喘不过气来,窒息而死。”钱师爷耐心讲解这纸的名称及“妙用”。
  “哦?”袁宝伦立刻来了兴趣,拿起觞皮纸回头看了看仍然昏厥的周世显,不怀好意地冷笑道:“就这么憋死,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好就好在这儿。等酒干透,把纸全部揭下来,死人脸上红扑扑的,就像睡着了一样,等发
现人死的时候,最少得一天,那时候任凭什么仵作也查不出什么死因了!”钱师爷一语道出觞皮纸的奥妙之处。这人神共愤的罪恶行径在他讲来竟是眉飞色舞,不见半点心虚不安,着实令人发指!
  “不错,这玩意从哪学来的?”袁宝伦笑问。果然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多看看历代的刑法,再加上自己多琢磨。”钱师爷倒也不谦虚。
  毕竟没有亲见,袁宝伦仍有些放心不下:“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侯爷,小的已经试过好几次了。”原来钱师爷对这手艺是驾轻就熟。
  “好,事不宜迟,立刻行动!”袁宝伦闻言再无疑虑,下了指示。
  “是!”钱师爷立即着手干那该千刀万剐的勾当。
  觞皮纸刚一附着在周世显脸上,他顿觉呼吸局促,脸色瞬间胀得紫红,胸腔急速起伏,似生命之源迅速抽离一般,身体剧烈痉挛挣扎起来。就在这性命攸关之际,忽听外面一声断喝:“住手!”囚室内一干人等俱是大惊失色,钱师爷慌忙不迭将觞皮纸揭下来,躲到一边。
  来人正是婉君!她
一眼瞧见悬于囚室中央的周世显,忙吩咐道:“快把他给放下来!”
  喇叭姑和几个王府家丁忙小心翼翼帮周世显松了绑,气衰力竭的他一时支持不住,软倒在地,幸被众人扶住,大口喘气,咳嗽不止。
  婉君见状,不住急唤他:“你醒醒,你醒醒啊!”
  周世显悠悠缓过气,微微睁开双眼,瞧见面前这热泪盈眶的人儿,气若游丝应道:“格格……”
  婉君不由心痛欲碎,泪水夺眶而出:“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站立一旁的袁宝伦有意重重咳嗽一声,拦腰斩断婉君的脉脉温情,明知故问道:“不知道婉君格格这么晚进来督察司的大狱,有何贵干?”
  此话无异于火上添油,惹得王府众人皆是横眉怒向;婉君更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厉声质问道:“袁宝伦,你凭什么关押周世显?”
  “他勾结南明逆党,里应外合,意图推翻大清。”袁宝伦不紧不慢道出先前那套说词。
  “你!你有什么证据?”婉君气极。
  “证据?我当然有。”袁宝伦自怀中取出那封伪造的信笺,不无得意道:“南明王写给他的信就是证据。”
  没等婉君做出回应,周世显艰难接言道:“不……那封信是他们捏造……栽赃的……”此番身领酷刑,元气大伤,一句话还未说完,前胸又剧烈起伏起来。
  婉君见状忙俯身安慰道:“周先生,不必跟他多费口舌,事情自然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说罢,吩咐众人道:“把他扶起来,咱们走!”
  “慢着!原来婉君格格夜闯大牢就是来劫狱的?”袁宝伦喝止众人,不怀好意地笑问道。他要给婉君也扣上一条罪状,好将这些眼中钉、肉中刺一并拔去!
  婉君闻言一声冷笑,用手点指袁宝伦,怒喝道:“袁宝伦,周世显是咱们勤王府的人,就算要处置也得由我们处置,轮不到你!”
  “婉君格格,虽然你是皇亲国戚,而且皇上最近对你有嘉赏,可是国有国法,你这样闯进督察司的大狱,把人说带走就带走,那还有王法吗?”袁宝伦绵里藏刀,字字针对。
  “本姑娘没有功夫跟你废话!有什么事情我顶着!走!”婉君不屑听这小人的胡搅蛮缠,招呼喇叭姑等人搀起周世显便要离开。
  “谁也不能走!”袁宝伦沉下脸,下了严令。
  “你!”婉君不由气冲顶门,几步上前和袁宝伦拉扯纠缠在一起,无奈力不如人,每每处于下风,直吓得身后喇叭姑惊呼连连。
  “还不给我住手!”正在僵持不下之际,多尔衮和罗克勤迈步而入,喝住二人。
  袁宝伦回首见发话之人正是多尔衮,忙收手倒身便拜:“摄政王爷!”继而起身疾步到多尔衮近前:“禀王爷,他们要把周世显带走!”
  迎着多尔衮冷峻的目光,婉君仍是忿忿难平,向着父亲使开性子:“我不能看他把人给折磨死啊!阿玛!你看嘛!”
  罗克勤忙迈大步前来探视周世显的伤势,眼见他遍体触目的伤痕和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心头一紧,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周先生打成这个样子的?”其实他比谁都清楚,除了袁宝伦及其爪牙还会有谁?有此一问,不过是做给多尔衮看罢了。
  袁宝伦还欲辩驳,却被多尔衮止住:“都别说了!周世显一案尚未了结,你们这样吵吵闹闹像什么话?”说罢,移步到一把椅子上坐定。
  “王爷,我是冤枉的。”周世显微启薄唇颤巍巍申诉道。
  “你还敢抵赖?南明诚王写给你的信还在我手里面呢!”深怕周世显道出实情,袁宝伦恶人先告状,挑眉亮出信笺。
  闻听此言,罗克勤猛然转过头来直视袁宝伦,目光如炬,叫人不敢逼视。他背手踱步到袁宝伦面前,朗声问道:“请问袁侯爷,带这封信的人是谁呀?”
  “是南明大将杨崇宇。”袁宝伦小心应对。
  “嗯。杨崇宇是不是史可法手下的副将啊?”似乎一切都逃不过罗克勤的法眼。
  “是。王爷也知道这个人?”袁宝伦暗吃一惊,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罗克勤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杨崇宇这次到北京来干什么?”
  “他是来归降大清的。”袁宝伦丝毫不敢怠慢,垂首回答。
  “没错,一点都没错!杨崇宇曾经给史可法留下了一封信,信里面表明,要弃明归顺我们大清朝,杨崇宇既然是诚心来向我们归降的,那为什么他的身上还带有密函,去联络周世显呢?”铁一般的事实,丝丝入扣的分析,罗克勤一语道破袁宝伦说词中的谬误,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这……这……”袁宝伦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贼眼乱窜,不知所措。
  罗克勤却没有削减攻势的意思,一双虎目直逼袁宝伦,追问道:“如果杨崇宇是来迫害周世显的,那为什么会先上袁侯爷的府上呢?”
  “这……他是假装投降,然后暗中跟周世显勾结的。”在罗克勤的凌厉目光下无所遁形,袁宝伦心慌意乱,胡乱应付。
  “嗯?那杨崇宇留给史可法将军的那封信怎么解释啊?”罗克勤步步紧逼。
  “这……禀王爷,这个我不太清楚。”实在无法将这弥天大谎扯得周全,袁宝伦索性丢枪卸甲,一推了事。
  “放肆!”罗克勤出其不意的一声断喝,将袁宝伦骇得没了脉,三魂丢了七魄。
  “王爷,袁宝伦……假做证据……陷害于我……我愿意……
与……与杨崇宇……当面对质!”周世显艰难插言道。言词虽非铿锵,但那凛然正气却极具震慑力。
  “周先生,已经不可能了!杨崇宇已经被杀了!”此言一出,有如平地炸雷,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袁宝伦顿时面如土色,通身是汗。
  “袁侯爷,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从始至末,事情的是非曲直尽在罗克勤的掌握中,有此一问,仍是故意为之,他要让多尔衮亲自见识一下,自己所偏信的人是如何的欺上瞒下、任意妄为。
  此时的袁宝伦犹如困兽,慌不择路:“这封密函,摄政王爷也看过的!”
  “我可不知道杨崇宇被杀了这条啊!”虽有心偏袒袁宝伦,但事关重大,涉及自身,多尔衮此刻也无半点含糊。
  “摄政王爷,依微臣看,这件案子很清楚了。微臣以为,这件案子是不是应该了结了?”罗克勤请示多尔衮。穷寇莫追,既然目的已然达到,是时候鸣金收兵了。
  “嗯。既然证据不实,此案不能成立。周世显一案,待证据确凿之后,再做审理。把人放了!”憋了一肚子闷气,多尔衮虽极不情愿,却
也无可奈何。
  “王爷!”周世显无罪开释岂是袁宝伦愿意看到的结果?他还欲多言,却被多尔衮那怒火奔腾的目光给生生挡回。
  “阿玛!那这起诬陷造假的事就这么算完了?”婉君对此结果也甚是不满,大步上前理论道。
  “我不是说了吗?待证据确凿之后再做审理!”今日之事实在窝火,多尔衮只想尽快了结,因此还未等罗克勤回答,他抢先言道。
  哪知婉君偏偏不买他的帐,依旧不依不饶:
“哟!人就这么给白打了?”
  罗克勤见状赶紧喝止住女儿:“婉儿!摄政王爷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周先生可以走了,你还啰嗦什么呀?”
  “阿玛!”婉君拽住父亲的衣袖来回扯动,使出平日里百试百灵的撒娇绝招。
  “婉儿!”又一声断喝把婉君吓得收住了手,抬眼畏惧地瞅着父亲,看来此时这招并不好使。
  罗克勤厉声吩咐道:“快把周先生扶出去!”说罢向着女儿紧使眼色。
  婉君到底乖巧识大体,从父亲的神色中探知今日不宜恋战,忙按下心中的不平和委屈,回身招呼喇叭姑及王府家丁小心搀扶周世显离开。罗克勤看着众人远
去的背影,暗自长舒一口气。
  那边人刚走,这边就有侍卫来报:“启禀摄政王爷、勤王爷,皇上有旨,宣两位王爷即刻进宫!”又出了什么大事?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紧紧锁住了眉头。
  “臣多尔衮(罗克勤),叩见皇上、皇太后!”御书房内,二位王爷叩首觐见。
  来不及寒暄客套,太后起身开言道:“出了大事了!”
  “啊?出了什么事?”多尔衮心中一紧。
  “‘四十二章经’不见了!”语气中竟全是焦虑与不安。
  “怎么会不见了?
不是一直供奉在喇嘛宫吗?”二位王爷俱是大惊失色。
  “今天大主教去上香,打开经柜一看,里头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了一张字条。”太后道明始末,将手中的字条递与多尔衮。
  多尔衮摊开字条,只见上书“九难神尼,借经一用,待破龙脉,即破大清”,不由骇道:“九难神尼?”
  罗克勤听闻也是万分惊愕:“九难神尼不就是长平公主?她已经毁容死亡了!”
  二人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久未开言的顺治从龙椅上腾身立起,扬声应道:“根本没有死!那天永太子才告诉我,他皇姐长平公主尚在人间。朕本想迎她还朝,以君主之礼待之,谁知道她却盗了咱们的‘四十二章经’,要破咱们的龙脉!”
  多尔衮闻听此言,长叹一声:“皇上,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明朝的皇族,他不会跟咱们一条心,不能宽容他们,你就是不听,现在该怎么办呢?”见顺治无言以对,他又回身向罗克勤发难:“勤王爷,你一向主张什么‘善政’、‘招安’的,这回你说该怎么办呢?”见他同样是垂首不语,多尔衮不由火往上撞,借题发挥:“出了事你不说话了?刚才为了周世显还跟我吵!”
  “摄政王爷,周世显的事跟这个事是两码事嘛!”罗克勤显得无奈又委屈。
  “怎么会是两码事啊?他们那一伙一个人也不能相信!”多尔衮好容易逮到机会,自是不肯轻易放过,斥责得越发来劲。
  “哎呀,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快想想该怎么办哪!”太后适时转换话题,毕竟寻思对策才是当务之急。
  “‘四十二章经’里写着,龙脉在东北方。他们盗了经一定往东北边走,派重兵去追拿!”多尔衮下了严命。
  “在东北方各城门口拦路阻截!”罗克勤补充道。
  “前后夹攻,无论如何也要把‘四十二章经’夺回来!”顺治对此是志在必得。
  “在此期间,请皇上囚禁永太子和周世显!”料想不到多尔衮会提出这个要求,顺治不由大惊,但此时此刻实在不便多言。
  “这……摄政王爷,我看不必这么做吧?”罗克勤不得已开口劝道。
  多尔衮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当作人质也是应该的!”
  “朕刚才才封了永太子为平定王,翻脸就囚禁他,不太合适。周世显嘛,勤王爷刚才才要朕嘉奖他的善政,随着就这么处置,不是出尔反尔吗?”顺治百般为难。
  罗克勤顺势附和道:“臣也是以为永太子跟周世显对我们大清朝是诚诚实实,如果泯灭了这个诚意的话,那将来有谁还再敢为我们大清朝做事呢?”
  “勤王爷!都到了这会儿了,你还袒护那个周世显?!”多尔衮今日似乎对“周世显”三字格外不忿。
  “大哥,我不是袒护周世显啊,我是站在一个理字上说话呀,大哥!”罗克勤也急了,不由抬高声音争辩。
  “什么理啊?”多尔衮穷追不舍。
  “好了!两位王爷别再争了!囚禁不适合,软禁倒是可行,但是不可动粗,只要对他们施点压力就够了。”见两边僵持不下,太后一锤定音。
  “怎么样对待他们,朕不管。朕只要你们把龙脉保住,把‘四十二章经’夺回来!”猛击龙书案,顺治下达了最后指令。
  “遵旨!”二王俯身领命。
  却说周世显回到府中,因忧心公主的安危,才将养了几日便埋身于浩如烟海的典籍里,他要尽快找到龙脉的相关记载,以解己惑和长平性命之虞。周朴见他心急火燎的模样,不解问道:“公子,您的伤还没好,成天成夜地在找什么东西啊?”
  “龙脉啊!”周世显嘴上应着,心思仍专注于手中的书本。
  周朴不由奇道:“龙脉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因为我也不清楚,所以才找书啊!”书页翻飞,一目十行。
  周朴闻言便不再多问,兀自走开去忙其他的活,似自言自语道:“龙脉?小时候呢,听老一辈人说,天上有青龙,地下生龙子,龙子生在青龙头,龙女生在青龙尾。”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周世显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似有所思般静静聆听,见迟迟没有下文,忙起身问道:“你怎么不说了?你说啊,接着说!”
  周朴不禁莞尔:“这是乡下人哄小孩的儿歌!”见周世显仍然坚持,他又继续言道:“老一辈的人说,在春天的晚上,天上的西北边会出现一条龙,周身闪着青光,这个时候地上就会生一个龙子,就是将来的皇帝了!”难得有如此轻松的话题,周朴不由说得津津有味。
  周世显却听得并不轻松,只见他凝神自语道:“三皇五帝的时候,伏羲命人观天象,刻在石案上的四种图案,然后加以推演,画成星宿,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之象。难道所谓的龙脉,就是大清太祖努尔哈赤崛起东方的圣地?”思及此,他忙又投身到书海中,片刻后终有所获:“万历四十四年,东北的星空呈现青龙之象,透体通红,霞光熠熠。是年,清太祖努尔哈赤于东北方崛起……”念到此处,他不由豁然开朗:
“难道,‘四十二章经’所谓的龙脉,就是与天空中青龙之象相吻合的一处奇景?”
  “公子,您找到龙脉了?”周朴禁不住插言道。
  周世显喜上眉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不是找到龙脉,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周朴,你有一功啊!”
~第十四集(下)完~ 第十四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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