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測字攤放走了易容的前朝駙馬周世顯,李清華心中頗不是滋味,決定親自鎮守邊防,加緊追緝其他的皇室遺族。
一輛小驢車蹄聲「的的」地駛到德勝門前停下,門前守衛甚少,車簾外坐著一位趕車的老尼。
「官爺,我們要出城。」老尼勒住韁繩,向衛兵喊道。
「有路條嗎?」衛兵問。
「有。」女尼遞上相爺府批示的路條。
衛兵仔細地檢視路條,又打量著老尼:「還有一個呢?」
「在車裡面。」
衛兵揭起車帘,望見另一年輕女尼臥在車裡。
「她是我的弟子,感染了痳瘋,有些不舒服。」老尼故意加重了語詞。
衛兵立刻用袖口摀鼻,退了開去:「放她們出去!」
老尼望望帘內的女尼,輕輕地駕起小驢車,緩緩朝城門外駛去。
「等一下!」
驢車尚未完全過關,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大喝,老尼只好又將驢車停了下來。只見全副戎裝的一員武將走了過來,正是李自成貼身護衛李清華。他冷峻地望著老尼,然後一把將她推開,掀起車帘。
車中的女尼面上蒙著一層面紗,李清華用手將它撩開,竦然地倒一口氣。
年輕女尼眉峰緊鎖,雙眼微閉,膚如凝脂,齒若扁貝,李清華心中一動,凝視著眼前的「玉美人」,經脈彷彿都停止了跳動,良久──良久──,終於放下手中的面紗。他沒注意到一旁的老尼,手中正暗暗地握著一把利器……。
李清華倒退回來,示意衛兵讓開,小驢車從衛隊旁緩緩駛過,老尼滿腹狐疑,卻不敢有一絲遲疑,一揚韁繩,迎著初升的太陽,向南方大草原奔去……。
塵埃飛揚的黃土道上,成群結隊的難民湧向三邊鎮。
小客棧門外的紅燈分外刺眼,門樓上飛舞著大旗,上面寫著頭大的「清」字。
客棧內擠滿了難民,孩子餓得號啕大哭,老人疲憊得爬不起來,整個大廳亂哄哄的。
孩子突然停止啼哭,換來作母親的呼天搶地:
「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呢?誰來救救我的兒啊?誰來救救我的兒啊……。」
「讓我看看!」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來,衣衫襤褸,卻不脫英氣,一看即知是官宦中人,來人正是周世顯,他翻翻孩子的眼皮,對婦人說:「快鬆開被套,讓孩子透透氣。」
婦人用懷疑的眼光望著世顯。
「大嫂,在關內的時候,我學了點醫理,您放心讓我試試看好嗎?」
婦人一時沒了主意,把孩子平放在地上,任由世顯為孩子把脈看病。
世顯由懷裡掏出幾枝銀針,大廳內所有的人都圍攏過來,觀看這位「大夫」如何治病。
世顯熟練地在孩子幾處穴道扎了幾針,孩子居然「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
周圍的人不由嘖嘖稱奇,有人甚至高聲大叫:
「神醫,出了神醫了,咱們這裡出了神醫了!」
婦人抱著孩子「咚」地一聲,跪在周世顯的面前:
「神醫,多謝您救了我的孩子,您是我的大恩人,我給您磕頭。」
周世顯連忙將婦人扶起:「我只是順道看看,實在擔當不起。孩子不要緊,多餵些粥水,一兩天內就沒事了。」
說完,周世顯轉身欲走,卻被幾名滿族裝束的人攔住。帶頭的是位姑娘,手握馬鞭,態度驕橫地指著他:
「你是位郎中嗎?」
「請問有什麼事?」世顯問。
「你對漢醫懂得多少?」
「略知一二,有什麼指教嗎?」世顯略感不耐。
滿人女子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說:
「我是羅克勤親王府的格格,我阿瑪最近得了風寒,請了好多大夫都沒有用,想請你到府為我阿瑪看看。」
周世顯對滿州人並不是很了解,也不想增加這個麻煩,便回絕道:
「我並不是什麼大夫,也不是賣藥郎中,恐怕幫不上忙,姑娘還是另請高明吧!」 語畢,起身朝門外走去,沒想,幾名清兵卻擋在門口,一字排開。
滿清格格頤指氣使地說道:
「請你回府為阿瑪看病是瞧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世顯的倔脾氣也上來了,臉色一沉,道:
「我實在不是醫生,請姑娘不要強人所難。」
格格朝清兵遞了個眼色,眾兵丁立刻一擁而上,將周世顯團團圍住。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周世顯從來沒跟滿人打過交道,不曉得他們意欲為何。
「從來沒有人敢對本格格如此說話,非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帶走!」
清兵不由分說,拉起世顯就走。
挽起羅克勤親王的袖子,周世顯仔細地為其把脈。基於救人的心理,儘管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世顯還是為其診斷。
「我阿瑪的病要緊嗎?」
一旁的格格神色凝重地問。
「不礙事,親王得的是熱疾,大概是水土不服的關係,只須開幾味藥方,按時吃藥,兩三天就沒事了。」世顯回答。
「真的呀?」格格喜形於色地說:
「還是你這個江湖郎……喔,不,這位大醫生行,請了那麼多郎中沒一個中用的。」
周世顯沒好氣地說:「得了,那麼多兵爺把我架來,我看沒病也會嚇出病來。」
「好啦,好啦,本格格向你道歉行了吧。」格格臉上露著羞赧的神色。
「現在我可以走了吧,我的格格姑娘?」周世顯臉上猶有餘慍。
「咳,咳,」躺在臥榻上的羅克勤親王突然乾咳了兩聲,用教訓的語氣說:「婉兒,是不是又對客人不禮貌了?妳這個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喔!」
「阿瑪──」格格嗲聲嗲氣地依偎到親王旁邊:「人家是為您的病著急嘛,我不是已經向他道歉了嘛?」
親王轉過頭去,對著世顯說:
「我膝下無兒,只有婉君一個女兒,平時嬌慣了些,但也還知情達理,若有冒犯先生的地方,還請海涵。」
周世顯見羅克勤親王如此客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接道:
「哪裡,哪裡,婉君格格因惦念您的身體,出語才重了些,令千金也是一片孝心。」
婉君格格見這位漢醫替自己講話,不由得對他多看了兩眼。
「聽說周先生是京城人士?」親王繼續問道。
「在北京城住過十九年,原籍是山東。」世顯回答。
「你家裡是做啥營生?」
「是……」周世顯猶豫了一下:「是讀書人。」
「怎麼學了當郎中?」
「回王爺,我本來不是郎中,只是略知些醫理罷了。」
「聽婉兒說,你對北京城裡的民情風格挺有研究,我們不久就要打……我們不久就要遷到北京城去,我想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可否在府上暫時歇下,給府裡的家眷們講講學,免得進關後不懂規矩,丟人現眼?」
「這個……。」
一時之間周世顯不知該如何定奪。自從逃離李自成的魔掌之後,一直在邊關外流離失所,連個遮風蔽雨的地方都沒有,如果暫時寄居在親王府,等時局平靜些,再想辦法找尋公主,也不失為一個辦法。然而,相對的,他對滿人的生活習性也不是很了解,哪敢列位西席,為人講學說理。
但是,看到羅克勤親王那企盼且誠懇的眼神,周世顯終於軟化下來,點了點頭。
周世顯就此在親王府住了下來。
三邊鎮雖屬三不管地帶,滿人、漢人、回子都在此聚集,然而,現在明廷滅亡,李自成據守北京城,無暇他顧,三邊鎮順理成章成了滿人的勢力範圍。
羅克勤親王是當今攝政王多爾袞的親兄弟,滿清老祖宗福臨王的四皇子,權傾一時,在宗族間講話十分具有份量。
周世顯在親王府除看病問診之外,就是教導漢學及漢人禮儀。羅克勤親王十分重視學識,所以對周世顯也特別尊重。
親王膝下沒有子嗣,只有婉君格格一個女兒,自是格外嬌寵,也自然養成她那蠻橫、驕縱的性格。不過在世顯面前,婉君格格卻乖順、服貼的像隻小貓;周世顯溫文儒雅的外表,又具滿腹經綸之才,深深吸引著這位北國格格,相識時間雖然不長,但婉君的傾慕之情已溢於言表。
北京城外百花山上,最近立起了一座新墳,墓碑上刻著:「大明神宗長女長平公主之墓」字樣。
北京西山慈雲觀的掌門女尼智慧師太和一年輕女尼正在墳前念梵語佛經。
一陣誦經之後,智慧師太站起身,幽幽地說:
「公主,老身這樣做也是萬不得已,設此假墳,為的是斷李賊搜尋公主的念頭,望公主不要在意。」
女尼雖然身披袈裟,但仍不掩其娟秀清純的面龐,一望即知非空門人士,原來她正是失蹤多時的大明長平公主。
闖賊屠城之日,她與新婚夫婿周世顯為亂軍衝散,幸經與皇室素有深交的慈雲觀掌門智慧師太暗中搭救,才得以脫身;如今她隱姓埋名,和師太兩人在百花山上習武練功,以待他日圖謀大業,為大明皇室復仇。
長平公主仰望天際,意興闌珊地說:「我此時,雖生猶死,還有什麼計較。」
「公主千萬不要心灰意冷。」智慧師太見長平抑鬱滿懷,深覺不忍,勸解地說:「我等拼死救出公主,是期望有朝一日光復正統,這些時日與公主朝夕相處,見公主堅忍剛強,忠貞不屈,不愧是帝王之後,如今時逢亂世,更須心堅力定,方可在紛亂中持本性、避邪魔,立於不敗之地。」
「師太說的是,不知師太有何訓教?」長平頗覺慚愧。
「貧尼不敢,貧尼自幼研習武功,初時只為了強身健體,易筋洗髓,無形中練成了一套大雁神功,雖不敢說天下無敵,但迄今並無對手,如果公主不棄,貧尼願將此神功傳授。」
長平公主早已聽聞大雁神功的厲害,不覺驚異地道:
「師太要將這曠世武功傳授於我?可是……長平一直生長於俗世之中,六根未盡,恐難承繼師太的神功之靈。」
智慧師太正色說道:「不然,習武首先要有慧根,其次心數氣數要正,有了這三樣,加上鍥而不捨,則無功不通。據老尼看,這些條件公主全具備了。」
「如此,」長平一撩袈裟,屈身下跪:「師父在上,請受長平一拜。」
智慧師太端莊地立於原地:「若以君臣說,我受不起公主這一拜,若以師徒而論麼,老尼就擔當了,今後,我們以師徒相稱,為師還要為公主起個法號。」
「請師父賜名。」
智慧師太略為沉吟:「就叫慧明吧,妳瞧這名字可好?」
「徒慧明拜謝師父!」
智慧師太繼續說道:「妳是帶髮修行,不必脫俗,亦可依照常人的生活,不受佛門約束。」
「多謝師父恩惠!」長平跪地長揖。
自此,青松翠柏下,衣袂風飄,刀光劍影,智慧與慧明師徒二人,飄來騰去,在翠屏般的山谷中研習功法。
這天,智慧師太因為有事下山,只留慧明一人在百花山上練功。
如一隻矯健輕巧的大雁,慧明在林間跳躍飛翔,看似已粗具武功底子。
慧明凝神運氣,將功力完全聚集在長劍上,演練著智慧師太傅授的「飛雁穿林劍法」,正當她凌空騰起身子還在半空中的時候,突然「嗖、嗖」兩支白翎羽箭朝她破空射來。
慧明沒有實戰經驗,卻本能地以劍護身,「刷、刷」兩聲,兩支羽箭還未近身,已被劈成兩半。
慧明一個翻滾,由高處躍下,踩在巨石之上。
「哈哈哈……,好劍法,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一陣狂笑,由林間走出一個人來,慧明定睛望去,竟是她父皇朝中國丈之子袁寶倫,聽說此人城破之日立即率同一群沒有風骨的遺臣投降李自成,袁寶倫還加官進爵,當上大將軍,專門殘害先朝遺臣,長平公主風聞此人的惡跡,早已將其恨之入骨,仇人見面,自是分外眼紅。
「本姑與你無冤無仇,何以突發冷箭,謀害本姑?」
「什麼本姑、本姑的,難道我還不知道妳的身份嗎?妳是大順皇帝緝拿的欽命要犯,崇禎餘孽──長平公主,本將軍早已跟蹤妳多時,這次定讓妳插翅難飛!」
袁寶倫邊說用手向上一揮,草叢中突然跳出十餘名賊兵。
長平衡視了一下眼前情勢,賊多我寡,對己頗為不利,尤其習練大雁神功未久,究有多少火候亦不可知,此情此景,不宜戀戰,只有想辦法早些脫身。
「哼,哼!」袁寶倫似已看出她的心事,狡黠地冷笑兩聲說道:「我們早已打探清楚,智慧老尼一大早便下山去了,因此在此佈下天羅地網,我看妳只有認命,乖乖跟我們回去吧。」
「無恥逆賊,先皇待你不薄,你不感恩圖報也就罷了,何以還要苦苦追殺本姑?」
「為什麼?難道妳不明白嗎?」袁寶倫搬出老帳:「還不是為了周世顯,若不是他,先皇早已將妳許配給我,跟著我吃香喝辣,現在也用不著東藏西躲,在此受罪。」
長平公主沒料到還有這麼一段因緣,當初父皇為其選親,的確大費了一番周張,得罪不少王孫公子,沒想到袁寶倫竟然挾私報復,至今仍無法釋懷。
「但你亦不該殘害忠良,毀我宗祠,為賊效命,此等行徑,豈是忠臣良將所為?」
「大丈夫人各有志,妳對我無情,自是莫怪我對妳不義,來人,將長平公主押回去!」
眾賊兵立刻蜂擁而上,將長平團團圍住。
長平習武未久,尚未經歷任何陣仗,當然不是久經訓練的賊兵對手,劍來刀往,幾個回合下來已處下風,一個不留神,左臂被賊兵砍傷,血流如注。
「給我抓活的,這次不能再教她逃脫!」袁寶倫下令。
賊兵擺出陣勢,一番搶功,長平更顯敗狀,全身已有多處刀傷,眼看已無再戰之力;突見一蒙面勁裝男子凌空飛躍而至,雙手飛揚,發出無數暗器,眾賊兵慘叫連連,紛紛倒地。
蒙面男子拉住長平手臂,一提真氣,躍出賊兵重圍。
「給我追!」袁寶倫氣急敗壞地叫道。
「給我放箭,死活不拘!」袁寶倫下令。
眾賊彎弓搭箭,弩矢如雨點般飛向二人,只聽一聲長嘯,一位素衣袈裟老尼突然凌空而至,拂塵過處,箭弩紛紛墜地,來人正是智慧師太。
「來者何人,竟敢阻攔本將軍捉拿叛逆!」袁寶倫怒聲喝道。
「阿彌陀佛,上天尚有好生之德,施主何以苦苦相逼?請放小徒一條生路,否則休怪貧尼手下無情。」
來人正是智慧師太,江湖中誰人不知其武功高強,眾賊兵面面相覷,哪敢再追,袁寶倫色厲內荏給自己找了個下台階:
「好,看在師太的面子,吾等暫且放過令徒!」
隨後用手一招,將賊兵向山下撤去。
「承蒙義士相救,請問義士尊姓大名?」
逃過了追殺,蒙面人與智慧師太將負傷的長平公主帶回山間小屋,此時蒙面客已摘下面罩,露出冷俊的面容。
「在下……我叫李清。」
「多謝李大俠出手相救……。」長平誠摯地謝道。
「哪兒的話,我是上山採擷藥草,無意中見賊兵追殺姑娘,才挺身相助,若不是師太及時趕到,恐怕還要與賊人周旋一番。」
站在一旁的智慧師太默默地注視著李清,不發一言。
經過一番調息,長平已逐漸回復元氣,李清站起來拱手說道:
「姑娘身子已無大礙,但仍須多加休息調養,在下就此別過。」
智慧也不攔阻,起身送李清出茅屋。
「明人不做暗事。」待離開小屋有段距離之後,智慧師太突然開口說道:「如果貧尼沒看錯的話,先生該是闖軍之中鼎鼎大名的將軍李清華。」
李清微微一楞,轉頭望向智慧師太。
「先生莫要介意。」師太繼續說道:「我與先生有一面之緣,上次在承恩門口,將軍網開一面,放吾等出城,貧尼始終銘記在心。」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李清華恍然而悟:「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貧尼不明白的是,李自成一直在追殺大明皇室遺族,先生何以一再相救長平公主,難道不怕忤逆闖賊?」
李清華沉吟片刻,說道:
「我本江湖人士,因不滿朝政昏沌、民不聊生,才決定隨闖王起義。誰知奪得天下後,闖王作為較明廷猶有過之,我因不滿他殘害忠良,才與他愈行愈遠,此次得悉袁寶倫欲上山追殺公主,才暗中跟隨,伺機相救……。」
「看來先生亦屬忠義之士,既然已背離李自成,何不就此棄暗投明,加入抗逆的行列?」
「在下正有此意。」
「那好,貧尼因觀中尚有他事,無法在山中長期照顧公主,先生若不嫌棄的話,不妨在小庵住下,就近保護公主。」
「謝謝師太美意,在下定不負師太所託。」
李清華自此在山中住下,幫助長平公主習練武功。
「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婉君格格一路蹦蹦跳跳地跑進書房,令正在研讀經書的周世顯嚇了一大跳。
「什麼事令格格這麼高興?」
「咱們就要進關了,北京城馬上就是咱們的啦!」
「什麼,妳說什麼?」
周世顯早知清軍駐紮在邊關,為的是伺機侵入中原,佔領漢人疆土。昔日朝廷有重兵把守,滿人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明廷已垮,北京城在李自成腳下,亦能固守一時,滿人豈會如此輕易進關?
「聽說多爾袞王爺平白無故多了三十萬大軍,加上咱們八十萬旗兵,再過兩天就要打進北京城去了。」格格喜孜孜地說道。
「三十萬大軍?哪來的?」周世顯不解地問。
「聽說鎮守山海關的吳三桂跟咱們講好條件,咱們幫他奪回愛妾陳圓圓,他就放咱們八旗兵入關。阿瑪說,這叫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你們漢人真的都是這麼痴情嗎?」
周世顯一時為之語塞。吳三桂引清軍入關是為了一個女人,當然可以謂之為情痴;然而自己一年來,也在心中惦念著一個女人,難道就不痴情嗎?吳三桂為紅顏出賣江山,自己為求保命委身異族,又比吳三桂清高多少?一思及此,臉頰不禁泛紅……。
「阿瑪想請你制定一套適合漢人的典章制度,一進城,就向老百姓宣佈,這樣才能安撫民心,安邦定國。阿瑪說,你擬好之後還要請皇太后跟多爾袞王爺過目,得到他們的認可。你看,阿瑪多麼器重你啊!」
周世顯此時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一年來與王府的人相處,發覺滿人也並非全無教化。他們律法清明,國治民安,若經好好教化,進關之後,勿動刀戈,善待百姓,未嘗不是件好事;總比李自成那批毫無紀律、視百姓如草介的匪寇要強得多。
陡然之間,周世顯覺得自己責任加重,萬千生靈未來的命運全操在自己手上。
旌旗招搖,萬馬奔騰,八旗大軍在吳三桂引導下,浩浩蕩蕩開入山海關。
李自成親率二十萬闖軍迎戰古北口。
人仰馬嘶,金鼓雷鳴,北方大漠上兩軍廝殺,直戰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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