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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峰山寨。
山寨的議事大廳裡,岱岩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慢慢地品著香茗。
兩個兵丁推推搡搡的押進來一個人,正是前來招安的周世顯!
「你是什麼人?」岱岩面無表情。
周世顯一抱拳反問道:「你就是黑峰山的教主岱岩嗎?」
「我問你是幹什麼的?」岱岩再次冷冷地發問。
周世顯只好回答:「我是羅克勤王府的先生,姓周。」
聽到是從勤王府來的人,岱岩冷笑一聲站起:「原來你是個奸細。我問你,你是漢人還是滿人?」
「我是漢人。」周世顯平靜地答道。
聽到周世顯一說出自己是漢人,岱岩的眼中頓時閃出凶光:「漢人給滿人當奴才!就憑這一點你就該死!來人啊!」他不由分說地喊叫著。
周圍幾個嗓音沙啞的粗漢一起凶狠地回應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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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向身後望了一眼,毫不慌亂:「我既然來了就不怕死,可是我有幾句話要說。」他面不改色。
「快說。」岱岩瞪著雙眼,不耐煩地催促著。
周世顯上前一步:「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軍民者非一人之軍民,有德者主 |
之。如今滿清即位,也能以德政治理天下,多年的戰亂可望平息,荒蕪之土地已經播種,肅殺之間已經回復繁榮。教主大可以回京城一看,老百姓安居樂業,百業待興。這樣的景況,不論是新朝,就算是前朝也多年不復見!如今正是有志之士,正功名立大業之秋!教主,你英明蓋世,武功超群,何不放棄山寨,歸順朝廷?多少南朝的官吏為免生靈塗炭,也都歸順了朝廷,都能回復從前的官職。望教主能以天下人之己願,棄兵戈而求一統,則大幸矣。」
周世顯用心良苦地勸著岱岩,他講得鏗鏘有力,入情入理。他是多麼希望眼前的這位寨主岱岩,是一位能夠識大體顧大局、懂事理明是非的綠林首領!勸降了他,就能帶動所有的綠林各大門派歸順清廷,這樣的話,天底下又能少些紛爭、流血、死傷;良民百姓也可以免遭戰亂之苦,生靈也不致於塗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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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岱岩聽完卻哈哈大笑:「原來你是給滿清當說客的!你憑什麼要我岱岩投降呢?」他看似油鹽不進,對周世顯的肺腑之言根本不屑一顧,反而蠻橫無理地質問著。
「我只是單槍匹馬而來,難道我會讓你跟我比武嗎?!」周世顯手中無一刀一劍,隻身一人站在這裡,聽到岱岩這句問話,哭笑不得。
岱岩冷冷地轉過身去:「我看滿清的新兵都死絕了,才會派出你這麼一個手無縛雞的窮秀才!憑你滿嘴的口舌,就想叫我滿山的兄弟投降滿清嗎?我看你是吃錯藥了!」面對周世顯幾次三番的好意相勸,他反而置若罔聞,挖苦著,諷刺著。
周世顯又走到岱岩的跟前,再一次不厭其煩地勸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你以一幫之主的身份,能為教中的兄弟著想,不為個人的恩怨榮辱所惑,識大體,顧大局,這不會減低你的威嚴!」
「好了,本寨主不想聽你囉嗦了!」岱岩猛地一擺手打斷他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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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稟寨主,一隊韃子兵沿山路奔向山寨來了!」突然一個嘍囉兵前來稟報。
周世顯不禁大驚失色!
岱岩立刻狂笑起來,繼而對周世顯惡語相向:「你在這妖言惑眾,花言巧語,後邊卻派出了大批的清兵,進攻我的山寨!」
周世顯連連擺手:「不!我說過我只是單槍匹馬而來,絕沒有任何兵馬隨後。」他真恨不得馬上掏出自己的心來給岱岩看。 |
岱岩根本不再理會一臉真摯的周世顯:「來人啊!準備好滾石木雷,對付那些清兵。至於你嘛……」他手指周世顯,頓時殺氣騰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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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準備做最後的努力:「請你不要執迷不悟,我今天就是死在你的刀下,總有一天你也會相信我說的話是對的。」
「你還想死的痛快,好,來人啊!把他拖出去砍了!」岱岩粗暴而又殘忍地吩咐手下。
頓時從四處擁上來幾個彪形大漢,向拎小雞一樣地抓住周世顯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去。
「慢著!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東方楚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來,擋住了去路。
「東方楚,你少管閒事。」岱岩覺得臉上無光,他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東方楚兩眼盯住岱岩,毫不讓步:「幫主,放了他。」
岱岩又氣又恨:「長平公主就是你放走的!你來的正好,來人啊,給我殺!」他一想起上次劫持到長平時,就是東方楚壞了他的好事,這下正好新帳舊帳一起算了。
轉眼之間,四下的兵丁揮舞著鋼刀,像風一般地向二人頭上砍過來。
一個兵丁被東方楚一腳踢開,又將鋼刀刺進另一個的心窩;他不敢戀戰,拉起周世顯奪門而出! |
「追!」岱岩氣急敗壞地喊道。
又有幾個兵丁攔住二人的去路,東方楚幾個招勢瞬間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幫主……不好了!所有清兵殺上來了!」一個兵丁急忙叫住還欲追趕的岱岩。
「遭了,中計了!撤!」岱岩見情況不妙,急忙帶著兵丁一窩蜂地匆匆撤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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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小路上。
東方楚終於帶周世顯跑到一個安全的地帶。
二人停下來準備喘口氣,回頭看看,身後已沒有了岱岩的追兵。 |
周世顯連忙包拳致謝:「大……大俠,多次救命之恩,此恩不知何時能報?」他已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東方楚不以為意:「報恩?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你報恩了?」
「知恩不報何為君子?」周世顯真誠地問,臉上滿是感激。
「君子?如果你要真是君子,就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別將癡情付之流水!」東方楚話裡有話。
聽到這句話,周世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是說……」他頓時緊張起來,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狂跳不已。
東方楚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回頭斜看了周世顯一眼,輕歎了一口氣:「我不應該多管閒事。」他彷彿在自言自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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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一把抓住東方楚的肩頭:「你知不知道長平公主的下落?」他感到自己的心就要衝破胸膛跳出來!
「她……」東方楚欲言又止。
周世顯急得快發瘋了:「她在哪裡?剛才岱岩說你救了她,啊?」
東方楚故意一指天空:「成仙了。」
周世顯哪肯相信:「她還活著!她在哪裡?」他苦苦哀求著,期盼知道長平的下落,哪怕是一星半點兒也好。
東方楚卻向遠處一擺頭,岔開周世顯的話:「你的滿洲格格來救你了,我也該走了。」說著,他頭也不回就要離開。
周世顯一把將他拽住:「等一下!不管她成仙也好,神也好,你見到她就請告訴她,我無時無刻不想念她!耿耿此心,唯天可表!還有——」他往走出幾步的東方楚大喊著。 |
東方楚一回頭:「還有什麼?」
「你三番兩次地救我,究竟是為了什麼?」周世顯不解地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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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東方楚卻沒有吭聲,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珮扔給周世顯,轉身大踏步離去。
等周世顯手拿玉珮看上幾眼再抬手想要將它歸還時,卻發現東方楚早已不知去向,消失在視線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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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功夫,婉君格格已帶著喇叭姑和貼身侍衛從山腳下猛跑過來。
「在那邊!」還是喇叭姑眼尖先看到周世顯,她興奮地大叫著。
見婉君她們向自己奔過來,周世顯慌忙將玉珮藏進懷中。
「找到了!」喇叭姑跑得氣喘吁吁。 |
見周世顯沒有受傷,平安無恙地站在這裡,婉君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們怎麼來了?」周世顯連忙發問。
喇叭姑大為不滿:「格格帶著我們跟蹤追擊,打走了岱岩,救了你的小命!怎麼?連個『謝』字也不會說一聲?還滿臉不高興?」剎那間,她噘起嘴,將自己的臉拉得老長。
周世顯只好轉過身去,無言以對。
婉君絲毫沒有在意周世顯的神情:「我還以為你讓他們給劫走了呢!這下可好了。」她欣慰地笑起來。
周世顯真的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我是想不用武力,說服黑峰教主歸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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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周世顯這麼說,喇叭姑又在一旁嚷個不停:「你得了吧你!就憑那黑熊瞎子似的東西,他根本就沒有人性!就憑你幾句話,他就會歸降?你妄想!」她白了周世顯一眼,滿臉的不屑。
「那總要試一試!」周世顯仍有一絲不甘心。
喇叭姑又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歎著氣:「這可真是好心給當做驢肝肺了!這麼說,格格,咱們來錯了?咱們不該來救他啦?」又把臉轉向周世顯:「我告訴你,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玩打架?為了救你,我們傷了好幾名兵呢!連格格都差一點受傷了!」她大呼小叫著,整個山谷裡彷彿都能聽到她尖銳的聲音。
一聽婉君差點受傷,周世顯這才緊張起來:「格格,你……」一向能說善辯的周世顯突然變得結巴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算了吧,喇叭姑,你也別嚷嚷了。」一直站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婉君,低聲止住叫嚷不斷的喇叭姑,又看一眼周世顯:「各盡各人心吧!」 |
夜晚,山間路上,一個簡陋的露天小酒店裡。
幾個年輕人正在喝酒,他們言語粗俗,動作野蠻;店小二招待稍微慢一點,他們就大聲斥責叫罵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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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被稱做大哥的人也趕來加入了他們,店小二手忙腳亂地伺候著;剛為他們倒完酒,其中一個人像拎小雞似的一把將他甩了出去,店小二沒有防備,被甩的站立不穩,狠狠地撞到了櫃台上,但卻是敢怒不敢言。
「客官,來,裡面坐!……您請!……您點點什麼?」忽見又一名食客來到店中,找了個乾淨的桌子獨自坐下,店小二顧不上剛剛被撞得眼冒金星,趕忙又上前招呼。
「先來壺好酒吧。」那客人說;來人正是在百花山與長平分手的李清華。
「好酒一壺馬上到!」店小二連忙轉身去拿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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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桌的那幾個年輕人,早已邊吃飯邊悄悄注意上了坐在一邊的李清華。
「客官,您的酒來了!」店小二高聲喊著,只一轉身的工夫,他便將酒端了上來。
「來……我給您倒。」
「我自個兒來。」
李清華攔住剛要為他倒酒的店小二,接過酒壺自斟自飲起來。
「店家,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李清華邊倒酒邊說。
「好,您說。」
「九難神尼。」
原來李清華找的人竟是長平公主!
「九難神尼?不認識。」店小二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認識?!」李清華一口喝乾杯中的酒。 |
「哎!外鄉來的,你找他有事?」旁邊喝酒的這群人中的老大突然發問道,先前他早就一眼盯上了李清華。
「沒什麼。」輕描淡寫地回應著,李清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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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懷中掏出一隻紫紅色的木盒:「這是華中三省綠林好漢,」他乾脆打開盒蓋:「送給九難神尼的一樣禮物。」頓時,一隻金光閃閃的頭簪展現在眾人面前。「麻煩各位指條路吧」。他啪地關上盒蓋。
「真是好東西!迷路我可以指點給你,東西留下來給我用兩天。怎麼樣?」「老大」邊說邊不懷好意地抱著胳膊,慢慢走到李清華的身後。
「你們要這樣東西不難,但是呢,得先問問九難神尼他老人家願不願意?」李清華手舉著木盒,不慌不忙地回答。
「管他願不願意,東西我要定了!」未等李清華把話說完,那「老大」就急不可耐地嚷起來;說著話,伸出手就搶。
李清華手疾眼快,飛速地躲開,一腳踢中他,又壓在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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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老大」打不過這個「外鄉人」,那幾個年輕人立時抽出鋼刀,紛紛上前助陣。
雙方剎時混戰在一起。李清華毫無懼色,以一當十,只幾下就將那幾個想強搶自己木盒的人,打得如王八偷西瓜——滾的滾,爬的爬。
漆黑一團的夜色中,突然慢慢飛來幾個白衣人,最前面的兩人手捧燭火;他們凌空如大鵬展翅,又好似仙女下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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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一人當空做法,瞬間便將那幾名剛剛和李清華戰得不可開交的人打得無影無蹤!
李清華直嚇得急忙掩面!待睜開眼睛,他頓時愣在那裡,來人正是他要找的人——九難神尼!
另兩名白衣人伸手接住九難神尼的腳,三位在空中合為一體!
「九難神尼?」早已頭腦麻木的李清華好不容易緩過神來,趕忙應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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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中三省綠林巾的人說要來見我,想不到是你!」九難神尼在半空中開口說道。
「我更想不到是你!」李清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天在百花山一別,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勉強離開自己的長平公主,竟然就是如今眼前這位身懷絕技、威震武林、劫官濟民、令清廷聞風喪膽的九難神尼!
「你怎麼到華中去了呢?」神尼接下來問道。
李清華低下頭輕歎一口氣:「說來話長,你怎麼……?」他很想要問個明白。
神尼馬上打斷他的話:「李將軍,隨我上山吧!」說完便自顧飛去。 |
「走啊!」見李清華還愣在那裡不動,她又輕輕地招呼著。
身後的李清華感覺自己已在半夢半醒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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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竹樓,神尼住所。
神尼推開房門,將李清華讓進屋內。
李清華四處打量起來。
「神尼,回來啦!」屋中的慧清急忙迎出來。
「李清華?」見到李清華,慧清顯得格外驚喜。 |
李清華連忙抱劍回禮:「慧清師父,在下李清華有禮。」
「你可真有本事,能夠找到這裡來!」慧清好像一看到李清華就有說不完的話。
一聽這話,李清華忙看了一眼神尼,有些不知所措。
「慧清,去煮些山泉茶來。」神尼急忙支開她。
慧清應聲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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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只剩下神尼與李清華二人了,感到有些尷尬,李清華連忙將頭扭到一邊。
神尼率先打破沉默:「李施主,你遠道而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她的聲音不卑不亢,不慍不火。
李清華欲言又止:「公主……」聽到神尼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地稱呼自己為「施主」,李清華感到自己有滿腹的話,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哎?施主,我並非什麼公主!也不是長平!貧尼法號是九難神尼,請施主自重。」神尼冷漠地打斷他的話。
聽到神尼這句話,李清華的神情顯得凝重:「不管你是九難神尼也好,長平公主也好,我能夠再見到你,總算了了一件心事。自從上次在北京城外與你分手之後,我日日夜夜都在擔心你的安危,無時無刻不在打聽你的下落。」他道出了肺腑之言。
哪知神尼毫不領情:「李施主,我何德何能,要李將軍你如此的掛慮?」她的話字字句句透著涼意。
「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做人要有始有終。難道你忘了?」李清華怎肯輕易放棄他對她的這份情感。
「是的,以前的事情我全都忘了。」神尼站在那裡猶如木刻泥雕一樣,與先前那個溫柔多情的長平公主判若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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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華再也忍不住地衝到神尼跟前大聲喊道:「我看你絕對忘不了!」
神尼卻絲毫不為所動:「施主,何出此言?」她看都不肯看李清華一眼。
「如果你真的忘得了,你又何須墮入空門?如果你真的把世間一切事情都忘掉,你又何必頻頻出現於江湖之中,成為人所敬畏的九難神尼呢?」李清華憤憤地問道。
可是神尼卻輕輕搖了搖頭:「我深信自己與佛有緣,一心皈依佛門,與人無尤;至於常在江湖上走動,那是因為要替天行道,為祖上積陰德。」她平淡如水地解釋著。
李清華上前一步:「為祖上積陰德?你心中既然有祖上,又怎麼能算得了是忘懷呢?」 |
「這麼說,你的意思是,我連你也不應該見啦?」神尼猛一回頭,冰冷的聲音徐徐從口中傳出,如同利刃一般直刺進李清華的心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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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的意思只是,你既然誠心禮佛,並非只有出家一途。你……」李清華感到自己的心焦急得都快要燃燒起來,頓時有些語無倫次了。
神尼立刻一擺手打斷他的話:「施主,你也太多言了!」「你這次是來找長平公主呢,還是九難神尼?」她慢慢地問道。「如果你是來找長平公主的話,那就請回吧。」
彷彿李清華每次剛要念起舊情,神尼就馬上極力迴避著他;一字一句,一舉一動,就像是在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 |
猶豫了片刻,李清華還是大膽開了口:「我這次,是來找九難神尼的。說實在的,我並不後悔自己曾是李自成麾下的制將軍,雖然你因此而痛恨我,痛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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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令到你家破人亡。」聽到「家破人亡」這四個字,神尼的眼中閃出仇恨的火光。「但我也不後悔,我曾經陪著你出生入死。我後悔的是,你是因為我,要不是我,你大概就不會出家了!」說完這句話,李清華的臉上滿是愧疚與自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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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神尼只是淺淺一笑:「施主,你太過慮了。好了,恕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陪。」說完不再理會李清華,轉身就要離去。
「等一等!」李清華急忙叫住她。
等神尼站住腳,他又話語凝咽起來。
沉思許久,李清華還是繼續開了口:「我知道我這個人,也太過於杞人憂天了。」他長歎一聲。「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擔心你的安危,我希望有朝一日,還能夠再重回你的身邊來保護你,沒想到,你現在已經是神功蓋世的九難神尼。」他又輕輕歎了一口氣:「但是不管怎麼說,我也總算放心了。我這一次來找九難神尼的目的,就是為了廣結天下的英雄豪傑來推翻滿清,希望終能有一天,能夠再還回你真正的面目。沒想到真是如你所說,這也許是天意吧!我的話說完了。」
將自己一直深藏於心的話一口氣全部掏出來,李清華反倒覺得釋懷了。畢竟,他一天都沒有忘記過長平,不管眼前的是長平公主,還是九難神尼,在他心中,都是一樣不會變更的那個以前讓他魂牽夢繞、苦苦愛戀的長平!
「那就請回吧!」神尼仍然不肯多看他一眼。
「在下告辭,請保重。」李清華的聲音,充滿了淒傷與無奈。 |
李清華快步走出神尼的住所,恰好被正在院中煮茶的慧清一眼看見,「將軍!將軍請留步!」她急忙起身喊住正欲離開的李清華。見李清華停住腳步,又急忙看一眼神尼在房中的動靜,她快步跑到李清華的跟前:「將軍,請恕慧清直言。將軍身為制將軍,就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卻自暴其身份,讓一切都付諸東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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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直說得李清華連連歎氣:「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藏頭縮尾的呢!就算這件事不是她親耳聽到,我早晚也會告訴她的!」自從自己那天與王山無意之間的談話被長平聽到、而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後,李清華自己始終也想不明白他對這件事到底後不後悔。
慧清假仁假義:「將軍不必為此事太過於自責,這件事還有轉機。為了此事,而斷送一段美好的姻緣,豈不太可惜了嗎?」聽到這裡,李清華感到自己的心又像灌了鉛一般地沉重起來。「你知道嗎?周世顯投靠清廷,公主對他早就死了心。智慧師太有感您為人正直不阿,本想牽線,讓公主與您……」看到身旁沒有其他人,慧清竟信口胡編亂造起來。
李清華急忙擺手打斷她的話。由於聽完神尼剛剛在屋內對自己的那一番話,一時半會兒,他也不願再想這件事情了:「慧清師父,此事已是昨日黃花,不提也罷。」慧清只好點頭。「對了,尚有一事,煩請回去轉告神尼。」李清華最後又換了個話題。
「請講。」慧清睜大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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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回到北京城盜取鴨舌草之時,曾見到喇嘛教的教主。喇嘛教據說是為清廷的興旺發跡,立下大功,因而深受清廷的器重;如今清廷更委以重任,讓喇嘛教加緊預測龍脈何在,再施以術法,以鞏固清廷千百年的基業。此事不管是真是假,代為轉告神尼,請她早做定奪吧!」為了早日推翻滿清,重建大明,以便能夠早日換回長平公主的本來面目,李清華可謂著實費了一番苦心。
慧清一抱雙拳:「將軍請放心,我一定會將此事告訴神尼的。」為了能夠討到李清華的信任,她馬上一口應承了下來。
隨即李清華告辭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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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青山之間的河谷,緩緩延伸到遠處。陽光照在水面上,暗波湧起,漣漪閃爍,發出無數道耀眼的光芒。
九難神尼正盤腿坐在一條河灘之上,雙目微合,靜坐養氣,真可謂:「起伏如流水之不安,心靜似高山之不動」。她一點點將自己的功力從內丹慢慢運出。突然,她睜開雙眼,一個翻轉,騰空而起,一掌擊在河岸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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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頓時,河面上被她打得水柱沖天!霧氣還未完全散去,她卻又已穩坐在原處了。收回自己的功力,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看看剛剛才恢復平靜的河面,水柱落下而顯出白濛濛的霧氣,久久仍未散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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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克勤王府。
晚飯過後,周世顯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仔細端詳著東方楚臨走時扔給自己的玉珮;他感覺到在這玉珮上,也許會找到東方楚屢次搭救自己的原因。可是反反覆覆地看了十幾遍,依然一無所獲。
周樸端來剛出鍋的「紅燒鹿筋」;羅克勤外出狩獵帶回幾頭鹿,這是婉君特意讓給周世顯送過來的。
「先放著吧。」周世顯的眼睛根本沒有離開手中的玉珮,一點都沒有動筷的意思,他的全部心思此時已經完全注入到這塊玉珮之上了。
放下鹿筋,周樸也湊到跟前:「公子,您怎麼啦?您看著這塊玉珮已經老半天了!這什麼寶貝呀?讓你著了迷似的!」看到自己的主人看玉珮看得如醉如癡,他也來了興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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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搖頭:「要不是這塊玉珮的主人,三番四次地相救,我也不能活到今天。你說它是不是寶貝?」他望著周樸,笑著問道。
周樸也笑了一起:「那當然寶貝!公子能不能讓我也看一看?」他伸出了手。
周世顯把玉珮交給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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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玉珮好眼熟!」哪知玉珮剛一拿到手中,周樸就喊叫起來。「好像在哪裡見過?」他思忖起來。
周世顯一驚:「什麼?你見過?」他眼前一亮,索性站起來。
周樸皺著眉頭、搔著頭皮:「應該見過的!我也想不起來了。對了,您去問問這玉珮的主人,不就知道了嗎?」他覺得其實要想知道也不難,順手將玉珮還回周世顯手中。
周世顯苦笑著:「這玉珮的主人我雖然見過幾次,可是他每次,都來如風去如電,無法細談。好像這一次,我在黑峰山幾乎喪命,也是得他相救。我本來想問他是誰?可是他也沒有答話,只把這玉珮交給我。由此看 |
來,這玉珮就是我跟他的淵源所在!」他邊向周樸訴說著,一邊自己分析、猜測著。
絞盡腦汁,沉思片刻,周樸突然覺得自己悟出了其中的奧秘:「如此說來倒讓我想起來了!」
周世顯一愣:「你想起什麼了?」他迫不急待地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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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停滯了幾秒鐘,周樸恍然大悟:「對了!這塊玉珮原來是周大人所用的。」他一語道破玄機。
聽到這話,周世顯驚得目瞪口呆:「是我爹的?怎麼會落入他人之手呢?」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子,您還記得東方旭一家人嗎?」周樸問道。
周世顯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兵部大人東方旭!?」
周樸點頭,細細道出了緣由:「是啊!當年東方大人得罪宦官,禍連九族,幸而周大人將東方大人的夫人及兒子東方楚,收藏於府中使能倖免於難;後來東方夫人因唯恐連累周家,便帶著兒子離開了,臨行之前,周大人便將這塊玉珮交於東方夫人。」 |
聽完周樸的講述,周世顯頓時覺得茅塞頓開,心智豁然開朗,一切都真相大白;原來東方楚是為了報周家當年對他們母子二人的救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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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恩,已經不知道救了自己多少次!周世顯的腦海中,彷彿出現了一位黑衣俠客,肩扛佩劍,從容不迫,健步如飛地走在山間的草叢邊…… |
山中竹樓,神尼住所。
岱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坐在屋內靜候著神尼。
「你還來找我幹什麼?」神尼一走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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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是岱岩,面無表情地問道,她根本不願正視他。
岱岩連忙站起:「神尼,你我之間不過是一些誤會,加上有人從中挑撥,所以才會弄得這個局面,岱岩十分痛心!」他虛情假意,口是心非。
神尼不願再和他糾纏下去:「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聽了。岱幫主,你跟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擾。」彷彿是下了逐客令,神尼不痛不癢地說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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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神尼回應得如此冷淡,岱岩連忙接著說:「你我都是為了趕走滿清,重建大明王朝,可是你與我有所不同,不同的是——你除了國恥還有家仇!」他 |
此時真恨不得自己能變得伶牙俐齒,巧用話語,好輕而易舉地把自己和神尼的關係越拉越近。
一聽到「家仇」二字,神尼像是觸電一般,渾身一震:「這家仇我永生難忘!」她又感到切膚般的痛,切齒般的恨!
見神尼落入了自己設好的圈套,岱岩連忙趁熱打鐵:「是啊!雖然駙馬爺還活在世上,如今也是移情別戀,另有琴音了。」他早已想好,專門往神尼的痛處猛扎。
神尼連忙擺手止住岱岩的話:「我已皈依佛門,這塵緣俗事,請不要再對我提起。」她在極力迴避著,她怎能就這樣輕易被他掀出心中的傷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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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岩連忙假意拱拳致歉,卻語出驚人:「是……恕岱岩冒昧。可是前些日子,駙馬爺竟然跟那個什麼格格,到我黑峰山來了!」
原來岱岩此次來找神尼,表面上是聯絡反清復明之事,實則來意不善,暗中另有所圖!
「到黑峰山?」神尼有些不解。
見時機成熟,岱岩連忙信口雌黃起來:「是啊,他先說了一大套誘我歸降的道理,可是我沒有接受。我跟他說公主還活在世上,勸他快離開王府,與公主會合,可是他說……」他突然賣了個關子,停頓了下來。
神尼果然中計:「他說什麼?」她急不可待地催促著。
「他說與公主這段姻緣,是一場過眼雲煙,他從來也不想當什麼駙馬,是公主看上他的才華風采,不肯放手,所以才不得已與公主成婚;現在想起來,這段孽緣給他帶來的,竟是不盡的災難,他後悔不已。」岱岩開始一邊暗暗觀察著神尼的心理變化,一邊隨意捏造周世顯的話。
「他對你這樣講?」神尼簡直不敢相信岱岩的話。
「他還說他現在住在勤王府,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要不是擔了這個倒楣的明朝駙馬的虛名,早就高官厚祿,當了大清的高官了!」岱岩盡可能地歪曲事實,惡意中傷周世顯的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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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尼聽完已顯得又驚又氣!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還說了些什麼?」走到岱岩的身後,她憤憤地問道。
見神尼已完全步入自己的圈套,岱岩暗暗轉了幾下眼珠,猛一轉身:「他還說,大明早就該亡國了!」他用盡心思,將所有能想出的惡毒話語都安插在周世顯身上,肆無忌憚地挑撥離間著。
神尼氣的渾身發抖,猛一拍桌子:「他這個忘恩負義的人!我要殺了他!」聽到自己在世唯一最親的親人居然能夠輕易地背叛自己,背叛大明;她摀住胸口,心痛、憤怒、哀傷,一骨腦爬上了心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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