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下)
秉公道太后放世显 弃尘缘公主变神尼
作者:叶来香/台词记录:友情8次方/校对、配图:jiamin

  黑峰山寨。
  山寨的议事大厅里,岱岩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慢慢地品着香茗。
  两个兵丁推推搡搡的押进来一个人,正是前来招安的周世显!
  “你是什么人?”岱岩面无表情。
  周世显一抱拳反问道:“你就是黑峰山的教主岱岩吗?”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岱岩再次冷冷地发问。
  周世显只好回答:“我是罗克勤王府的先生,姓周。”
  听到是从勤王府来的人,岱岩冷笑一声站起:“原来你是个奸细。我问你,你是汉人还是满人?”
  “我是汉人。”周世显平静地答道。
  听到周世显一说出自己是汉人,岱岩的眼中顿时闪出凶光:“汉人给满人当奴才!就凭这一点你就该死!来人啊!”他不由分说地喊叫着。
  周围几个嗓音沙哑的粗汉一起凶狠地回应着。
  周世显向身后望了一眼,毫不慌乱:“我既然来了就不怕死,可是我有几句话要说。”他面不改色。
  “快说。”岱岩瞪着双眼,不耐烦地催促着。
  周世显上前一步:“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军民者非一人之军民,有德者主
之。如今满清即位,也能以德政治理天下,多年的战乱可望平息,荒芜之土地已经播种,肃杀之间已经回复繁荣。教主大可以回京城一看,老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待兴。这样的景况,不论是新朝,就算是前朝也多年不复见!如今正是有志之士,正功名立大业之秋!教主,你英明盖世,武功超群,何不放弃山寨,归顺朝廷?多少南朝的官吏为免生灵涂炭,也都归顺了朝廷,都能回复从前的官职。望教主能以天下人之己愿,弃兵戈而求一统,则大幸矣。”
  周世显用心良苦地劝着岱岩,他讲得铿锵有力,入情入理。他是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位寨主岱岩,是一位能够识大体顾大局、懂事理明是非的绿林首领!劝降了他,就能带动所有的绿林各大门派归顺清廷,这样的话,天底下又能少些纷争、流血、死伤;良民百姓也可以免遭战乱之苦,生灵也不致于涂炭!
  哪知岱岩听完却哈哈大笑:“原来你是给满清当说客的!你凭什么要我岱岩投降呢?”他看似油盐不进,对周世显的肺腑之言根本不屑一顾,反而蛮横无理地质问着。
  “我只是单枪匹马而来,难道我会让你跟我比武吗?!”周世显手中无一刀一剑,只身一人站在这里,听到岱岩这句问话,哭笑不得。
  岱岩冷冷地转过身去:“我看满清的新兵都死绝了,才会派出你这么一个手无缚鸡的穷秀才!凭你满嘴的口舌,就想叫我满山的兄弟投降满清吗?我看你是吃错药了!”面对周世显几次三番的好意相劝,他反而置若罔闻,挖苦着,讽刺着。
  周世显又走到岱岩的跟前,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以一帮之主的身份,能为教中的兄弟着想,不为个人的恩怨荣辱所惑,识大体,顾大局,这不会减低你的威严!”
  “好了,本寨主不想听你啰嗦了!”岱岩猛地一摆手打断他的话。
  “寨主!禀寨主,一队鞑子兵沿山路奔向山寨来了!”突然一个喽啰兵前来禀报。
  周世显不禁大惊失色!
  岱岩立刻狂笑起来,继而对周世显恶语相向:“你在这妖言惑众,花言巧语,后边却派出了大批的清兵,进攻我的山寨!”
  周世显连连摆手:“不!我说过我只是单枪匹马而来,绝没有任何兵马随后。”他真恨不得马上掏出自己的心来给岱岩看。
  岱岩根本不再理会一脸真挚的周世显:“来人啊!准备好滚石木雷,对付那些清兵。至于你嘛……”他手指周世显,顿时杀气腾腾。
  周世显准备做最后的努力:“请你不要执迷不悟,我今天就是死在你的刀下,总有一天你也会相信我说的话是对的。”
  “你还想死的痛快,好,来人啊!把他拖出去砍了!”岱岩粗暴而又残忍地吩咐手下。
  顿时从四处拥上来几个彪形大汉,向拎小鸡一样地抓住周世显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去。
  “慢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东方楚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挡住了去路。
  “东方楚,你少管闲事。”岱岩觉得脸上无光,他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东方楚两眼盯住岱岩,毫不让步:“帮主,放了他。”
  岱岩又气又恨:“长平公主就是你放走的!你来的正好,来人啊,给我杀!”他一想起上次劫持到长平时,就是东方楚坏了他的好事,这下正好新帐旧帐一起算了。
  转眼之间,四下的兵丁挥舞着钢刀,像风一般地向二人头上砍过来。
  一个兵丁被东方楚一脚踢开,又将钢刀刺进另一个的心窝;他不敢恋战,拉起周世显夺门而出!
  “追!”岱岩气急败坏地喊道。
  又有几个兵丁拦住二人的去路,东方楚几个招势瞬间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帮主……不好了!所有清兵杀上来了!”一个兵丁急忙叫住还欲追赶的岱岩。
  “遭了,中计了!撤!”岱岩见情况不妙,急忙带着兵丁一窝蜂地匆匆撤离……
  山间小路上。
  东方楚终于带周世显跑到一个安全的地带。
  二人停下来准备喘口气,回头看看,身后已没有了岱岩的追兵。
  周世显连忙包拳致谢:“大……大侠,多次救命之恩,此恩不知何时能报?”他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东方楚不以为意:“报恩?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报恩了?”
  “知恩不报何为君子?”周世显真诚地问,脸上满是感激。
  “君子?如果你要真是君子,就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将痴情付之流水!”东方楚话里有话。
  听到这句话,周世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他顿时紧张起来,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狂跳不已。
  东方楚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回头斜看了周世显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我不应该多管闲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周世显一把抓住东方楚的肩头:“你知不知道长平公主的下落?”他感到自己的心就要冲破胸膛跳出来!
  “她……”东方楚欲言又止。
  周世显急得快发疯了:“她在哪里?刚才岱岩说你救了她,啊?”
  东方楚故意一指天空:“成仙了。”
  周世显哪肯相信:“她还活着!她在哪里?”他苦苦哀求着,期盼知道长平的下落,哪怕是一星半点儿也好。
  东方楚却向远处一摆头,岔开周世显的话:“你的满洲格格来救你了,我也该走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周世显一把将他拽住:“等一下!不管她成仙也好,神也好,你见到她就请告诉她,我无时无刻不想念她!耿耿此心,唯天可表!还有——”他往走出几步的东方楚大喊着。
  东方楚一回头:“还有什么?”
  “你三番两次地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周世显不解地问。
  这次东方楚却没有吭声,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扔给周世显,转身大踏步离去。
  等周世显手拿玉佩看上几眼再抬手想要将它归还时,却发现东方楚早已不知去向,消失在视线中……
  这会儿功夫,婉君格格已带着喇叭姑和贴身侍卫从山脚下猛跑过来。
  “在那边!”还是喇叭姑眼尖先看到周世显,她兴奋地大叫着。
  见婉君她们向自己奔过来,周世显慌忙将玉佩藏进怀中。
  “找到了!”喇叭姑跑得气喘吁吁。
  见周世显没有受伤,平安无恙地站在这里,婉君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周世显连忙发问。
  喇叭姑大为不满:“格格带着我们跟踪追击,打走了岱岩,救了你的小命!怎么?连个‘谢’字也不会说一声?还满脸不高兴?”刹那间,她噘起嘴,将自己的脸拉得老长。
  周世显只好转过身去,无言以对。
  婉君丝毫没有在意周世显的神情:“我还以为你让他们给劫走了呢!这下可好了。”她欣慰地笑起来。
  周世显真的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我是想不用武力,说服黑峰教主归降!”
  一听周世显这么说,喇叭姑又在一旁嚷个不停:“你得了吧你!就凭那黑熊瞎子似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有人性!就凭你几句话,他就会归降?你妄想!”她白了周世显一眼,满脸的不屑。
  “那总要试一试!”周世显仍有一丝不甘心。
  喇叭姑又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叹着气:“这可真是好心给当做驴肝肺了!这么说,格格,咱们来错了?咱们不该来救他啦?”又把脸转向周世显:“我告诉你,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打架?为了救你,我们伤了好几名兵呢!连格格都差一点受伤了!”她大呼小叫着,整个山谷里仿佛都能听到她尖锐的声音。
  一听婉君差点受伤,周世显这才紧张起来:“格格,你……”一向能说善辩的周世显突然变得结巴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算了吧,喇叭姑,你也别嚷嚷了。”一直站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婉君,低声止住叫嚷不断的喇叭姑,又看一眼周世显:“各尽各人心吧!”
  夜晚,山间路上,一个简陋的露天小酒店里。
  几个年轻人正在喝酒,他们言语粗俗,动作野蛮;店小二招待稍微慢一点,他们就大声斥责叫骂着。
  一个被称做大哥的人也赶来加入了他们,店小二手忙脚乱地伺候着;刚为他们倒完酒,其中一个人像拎小鸡似的一把将他甩了出去,店小二没有防备,被甩的站立不稳,狠狠地撞到了柜台上,但却是敢怒不敢言。
  “客官,来,里面坐!……您请!……您点点什么?”忽见又一名食客来到店中,找了个干净的桌子独自坐下,店小二顾不上刚刚被撞得眼冒金星,赶忙又上前招呼。
  “先来壶好酒吧。”那客人说;来人正是在百花山与长平分手的李清华。
  “好酒一壶马上到!”店小二连忙转身去拿酒。
  旁桌的那几个年轻人,早已边吃饭边悄悄注意上了坐在一边的李清华。
  “客官,您的酒来了!”店小二高声喊着,只一转身的工夫,他便将酒端了上来。
  “来……我给您倒。”
  “我自个儿来。”
  李清华拦住刚要为他倒酒的店小二,接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店家,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李清华边倒酒边说。
  “好,您说。”
  “九难神尼。”
  原来李清华找的人竟是长平公主!
  “九难神尼?不认识。”店小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认识?!”李清华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哎!外乡来的,你找他有事?”旁边喝酒的这群人中的老大突然发问道,先前他早就一眼盯上了李清华。
  “没什么。”轻描淡写地回应着,李清华
从怀中掏出一只紫红色的木盒:“这是华中三省绿林好汉,”他干脆打开盒盖:“送给九难神尼的一样礼物。”顿时,一只金光闪闪的头簪展现在众人面前。“麻烦各位指条路吧”。他啪地关上盒盖。
  “真是好东西!迷路我可以指点给你,东西留下来给我用两天。怎么样?”“老大”边说边不怀好意地抱着胳膊,慢慢走到李清华的身后。
  “你们要这样东西不难,但是呢,得先问问九难神尼他老人家愿不愿意?”李清华手举着木盒,不慌不忙地回答。
  “管他愿不愿意,东西我要定了!”未等李清华把话说完,那“老大”就急不可耐地嚷起来;说着话,伸出手就抢。
  李清华手疾眼快,飞速地躲开,一脚踢中他,又压在腿下。
  见“老大”打不过这个“外乡人”,那几个年轻人立时抽出钢刀,纷纷上前助阵。
  双方刹时混战在一起。李清华毫无惧色,以一当十,只几下就将那几个想强抢自己木盒的人,打得如王八偷西瓜——滚的滚,爬的爬。
  漆黑一团的夜色中,突然慢慢飞来几个白衣人,最前面的两人手捧烛火;他们凌空如大鹏展翅,又好似仙女下凡。
  为首的一人当空做法,瞬间便将那几名刚刚和李清华战得不可开交的人打得无影无踪!
  李清华直吓得急忙掩面!待睁开眼睛,他顿时愣在那里,来人正是他要找的人——九难神尼!
  另两名白衣人伸手接住九难神尼的脚,三位在空中合为一体!
  “九难神尼?”早已头脑麻木的李清华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赶忙应了上去。
  “华中三省绿林巾的人说要来见我,想不到是你!”九难神尼在半空中开口说道。
  “我更想不到是你!”李清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天在百花山一别,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勉强离开自己的长平公主,竟然就是如今眼前这位身怀绝技、威震武林、劫官济民、令清廷闻风丧胆的九难神尼!
  “你怎么到华中去了呢?”神尼接下来问道。
  李清华低下头轻叹一口气:“说来话长,你怎么……?”他很想要问个明白。
  神尼马上打断他的话:“李将军,随我上山吧!”说完便自顾飞去。
  “走啊!”见李清华还愣在那里不动,她又轻轻地招呼着。
  身后的李清华感觉自己已在半梦半醒之中……
  山中竹楼,神尼住所。
  神尼推开房门,将李清华让进屋内。
  李清华四处打量起来。
  “神尼,回来啦!”屋中的慧清急忙迎出来。
  “李清华?”见到李清华,慧清显得格外惊喜。
  李清华连忙抱剑回礼:“慧清师父,在下李清华有礼。”
  “你可真有本事,能够找到这里来!”慧清好像一看到李清华就有说不完的话。
  一听这话,李清华忙看了一眼神尼,有些不知所措。
  “慧清,去煮些山泉茶来。”神尼急忙支开她。
  慧清应声退下。
  屋内只剩下神尼与李清华二人了,感到有些尴尬,李清华连忙将头扭到一边。
  神尼率先打破沉默:“李施主,你远道而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她的声音不卑不亢,不愠不火。
  李清华欲言又止:“公主……”听到神尼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地称呼自己为“施主”,李清华感到自己有满腹的话,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哎?施主,我并非什么公主!也不是长平!贫尼法号是九难神尼,请施主自重。”神尼冷漠地打断他的话。
  听到神尼这句话,李清华的神情显得凝重:“不管你是九难神尼也好,长平公主也好,我能够再见到你,总算了了一件心事。自从上次在北京城外与你分手之后,我日日夜夜都在担心你的安危,无时无刻不在打听你的下落。”他道出了肺腑之言。
  哪知神尼毫不领情:“李施主,我何德何能,要李将军你如此的挂虑?”她的话字字句句透着凉意。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做人要有始有终。难道你忘了?”李清华怎肯轻易放弃他对她的这份情感。
  “是的,以前的事情我全都忘了。”神尼站在那里犹如木刻泥雕一样,与先前那个温柔多情的长平公主判若两人。
  李清华再也忍不住地冲到神尼跟前大声喊道:“我看你绝对忘不了!”
  神尼却丝毫不为所动:“施主,何出此言?”她看都不肯看李清华一眼。
  “如果你真的忘得了,你又何须堕入空门?如果你真的把世间一切事情都忘掉,你又何必频频出现于江湖之中,成为人所敬畏的九难神尼呢?”李清华愤愤地问道。
  可是神尼却轻轻摇了摇头:“我深信自己与佛有缘,一心皈依佛门,与人无尤;至于常在江湖上走动,那是因为要替天行道,为祖上积阴德。”她平淡如水地解释着。
  李清华上前一步:“为祖上积阴德?你心中既然有祖上,又怎么能算得了是忘怀呢?”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连你也不应该见啦?”神尼猛一回头,冰冷的声音徐徐从口中传出,如同利刃一般直刺进李清华的心窝。
  “不,我的意思只是,你既然诚心礼佛,并非只有出家一途。你……”李清华感到自己的心焦急得都快要燃烧起来,顿时有些语无伦次了。
  神尼立刻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施主,你也太多言了!”“你这次是来找长平公主呢,还是九难神尼?”她慢慢地问道。“如果你是来找长平公主的话,那就请回吧。”
  仿佛李清华每次刚要念起旧情,神尼就马上极力回避着他;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就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犹豫了片刻,李清华还是大胆开了口:“我这次,是来找九难神尼的。说实在的,我并不后悔自己曾是李自成麾下的制将军,虽然你因此而痛恨我,痛恨
我令到你家破人亡。”听到“家破人亡”这四个字,神尼的眼中闪出仇恨的火光。“但我也不后悔,我曾经陪着你出生入死。我后悔的是,你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大概就不会出家了!”说完这句话,李清华的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
  哪知神尼只是浅浅一笑:“施主,你太过虑了。好了,恕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陪。”说完不再理会李清华,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等!”李清华急忙叫住她。
  等神尼站住脚,他又话语凝咽起来。
  沉思许久,李清华还是继续开了口:“我知道我这个人,也太过于杞人忧天了。”他长叹一声。“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担心你的安危,我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够再重回你的身边来保护你,没想到,你现在已经是神功盖世的九难神尼。”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也总算放心了。我这一次来找九难神尼的目的,就是为了广结天下的英雄豪杰来推翻满清,希望终能有一天,能够再还回你真正的面目。没想到真是如你所说,这也许是天意吧!我的话说完了。”
  将自己一直深藏于心的话一口气全部掏出来,李清华反倒觉得释怀了。毕竟,他一天都没有忘记过长平,不管眼前的是长平公主,还是九难神尼,在他心中,都是一样不会变更的那个以前让他魂牵梦绕、苦苦爱恋的长平!
  “那就请回吧!”神尼仍然不肯多看他一眼。
  “在下告辞,请保重。”李清华的声音,充满了凄伤与无奈。
  李清华快步走出神尼的住所,恰好被正在院中煮茶的慧清一眼看见,“将军!将军请留步!”她急忙起身喊住正欲离开的李清华。见李清华停住脚步,又急忙看一眼神尼在房中的动静,她快步跑到李清华的跟前:“将军,请恕慧清直言。将军身为制将军,就应该知道事情的轻重;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自暴其身份,让一切都付诸东流呢?”
  这一番话直说得李清华连连叹气:“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藏头缩尾的呢!就算这件事不是她亲耳听到,我早晚也会告诉她的!”自从自己那天与王山无意之间的谈话被长平听到、而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后,李清华自己始终也想不明白他对这件事到底后不后悔。
  慧清假仁假义:“将军不必为此事太过于自责,这件事还有转机。为了此事,而断送一段美好的姻缘,岂不太可惜了吗?”听到这里,李清华感到自己的心又像灌了铅一般地沉重起来。“你知道吗?周世显投靠清廷,公主对他早就死了心。智慧师太有感您为人正直不阿,本想牵线,让公主与您……”看到身旁没有其他人,慧清竟信口胡编乱造起来。
  李清华急忙摆手打断她的话。由于听完神尼刚刚在屋内对自己的那一番话,一时半会儿,他也不愿再想这件事情了:“慧清师父,此事已是昨日黄花,不提也罢。”慧清只好点头。“对了,尚有一事,烦请回去转告神尼。”李清华最后又换了个话题。
  “请讲。”慧清睁大了眼睛。
  “我上回到北京城盗取鸭舌草之时,曾见到喇嘛教的教主。喇嘛教据说是为清廷的兴旺发迹,立下大功,因而深受清廷的器重;如今清廷更委以重任,让喇嘛教加紧预测龙脉何在,再施以术法,以巩固清廷千百年的基业。此事不管是真是假,代为转告神尼,请她早做定夺吧!”为了早日推翻满清,重建大明,以便能够早日换回长平公主的本来面目,李清华可谓着实费了一番苦心。
  慧清一抱双拳:“将军请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告诉神尼的。”为了能够讨到李清华的信任,她马上一口应承了下来。
  随即李清华告辞离去。
  两座青山之间的河谷,缓缓延伸到远处。阳光照在水面上,暗波涌起,涟漪闪烁,发出无数道耀眼的光芒。
  九难神尼正盘腿坐在一条河滩之上,双目微合,静坐养气,真可谓:“起伏如流水之不安,心静似高山之不动”。她一点点将自己的功力从内丹慢慢运出。突然,她睁开双眼,一个翻转,腾空而起,一掌击在河岸之
上!顿时,河面上被她打得水柱冲天!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她却又已稳坐在原处了。收回自己的功力,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看看刚刚才恢复平静的河面,水柱落下而显出白濛濛的雾气,久久仍未散去……
  罗克勤王府。
  晚饭过后,周世显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仔细端详着东方楚临走时扔给自己的玉佩;他感觉到在这玉佩上,也许会找到东方楚屡次搭救自己的原因。可是反反覆覆地看了十几遍,依然一无所获。
  周朴端来刚出锅的“红烧鹿筋”;罗克勤外出狩猎带回几头鹿,这是婉君特意让给周世显送过来的。
  “先放着吧。”周世显的眼睛根本没有离开手中的玉佩,一点都没有动筷的意思,他的全部心思此时已经完全注入到这块玉佩之上了。
  放下鹿筋,周朴也凑到跟前:“公子,您怎么啦?您看着这块玉佩已经老半天了!这什么宝贝呀?让你着了迷似的!”看到自己的主人看玉佩看得如醉如痴,他也来了兴趣。
  周世显摇头:“要不是这块玉佩的主人,三番四次地相救,我也不能活到今天。你说它是不是宝贝?”他望着周朴,笑着问道。
  周朴也笑了一起:“那当然宝贝!公子能不能让我也看一看?”他伸出了手。
  周世显把玉佩交给他。
  “这玉佩好眼熟!”哪知玉佩刚一拿到手中,周朴就喊叫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思忖起来。
  周世显一惊:“什么?你见过?”他眼前一亮,索性站起来。
  周朴皱着眉头、搔着头皮:“应该见过的!我也想不起来了。对了,您去问问这玉佩的主人,不就知道了吗?”他觉得其实要想知道也不难,顺手将玉佩还回周世显手中。
  周世显苦笑着:“这玉佩的主人我虽然见过几次,可是他每次,都来如风去如电,无法细谈。好像这一次,我在黑峰山几乎丧命,也是得他相救。我本来想问他是谁?可是他也没有答话,只把这玉佩交给我。由此看
来,这玉佩就是我跟他的渊源所在!”他边向周朴诉说着,一边自己分析、猜测着。
  绞尽脑汁,沉思片刻,周朴突然觉得自己悟出了其中的奥秘:“如此说来倒让我想起来了!”
  周世显一愣:“你想起什么了?”他迫不急待地问道。
  又停滞了几秒钟,周朴恍然大悟:“对了!这块玉佩原来是周大人所用的。”他一语道破玄机。
  听到这话,周世显惊得目瞪口呆:“是我爹的?怎么会落入他人之手呢?”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子,您还记得东方旭一家人吗?”周朴问道。
  周世显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兵部大人东方旭!?”
  周朴点头,细细道出了缘由:“是啊!当年东方大人得罪宦官,祸连九族,幸而周大人将东方大人的夫人及儿子东方楚,收藏于府中使能幸免于难;后来东方夫人因唯恐连累周家,便带着儿子离开了,临行之前,周大人便将这块玉佩交于东方夫人。”
  听完周朴的讲述,周世显顿时觉得茅塞顿开,心智豁然开朗,一切都真相大白;原来东方楚是为了报周家当年对他们母子二人的救命
之恩,已经不知道救了自己多少次!周世显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位黑衣侠客,肩扛佩剑,从容不迫,健步如飞地走在山间的草丛边……
  山中竹楼,神尼住所。
  岱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坐在屋内静候着神尼。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神尼一走出来,
见是岱岩,面无表情地问道,她根本不愿正视他。
  岱岩连忙站起:“神尼,你我之间不过是一些误会,加上有人从中挑拨,所以才会弄得这个局面,岱岩十分痛心!”他虚情假意,口是心非。
  神尼不愿再和他纠缠下去:“过去的事我不想再听了。岱帮主,你跟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仿佛是下了逐客令,神尼不痛不痒地说着。
  见神尼回应得如此冷淡,岱岩连忙接着说:“你我都是为了赶走满清,重建大明王朝,可是你与我有所不同,不同的是——你除了国耻还有家仇!”他
此时真恨不得自己能变得伶牙俐齿,巧用话语,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和神尼的关系越拉越近。
  一听到“家仇”二字,神尼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一震:“这家仇我永生难忘!”她又感到切肤般的痛,切齿般的恨!
  见神尼落入了自己设好的圈套,岱岩连忙趁热打铁:“是啊!虽然驸马爷还活在世上,如今也是移情别恋,另有琴音了。”他早已想好,专门往神尼的痛处猛扎。
  神尼连忙摆手止住岱岩的话:“我已皈依佛门,这尘缘俗事,请不要再对我提起。”她在极力回避着,她怎能就这样轻易被他掀出心中的伤痛。
  岱岩连忙假意拱拳致歉,却语出惊人:“是……恕岱岩冒昧。可是前些日子,驸马爷竟然跟那个什么格格,到我黑峰山来了!”
  原来岱岩此次来找神尼,表面上是联络反清复明之事,实则来意不善,暗中另有所图!
  “到黑峰山?”神尼有些不解。
  见时机成熟,岱岩连忙信口雌黄起来:“是啊,他先说了一大套诱我归降的道理,可是我没有接受。我跟他说公主还活在世上,劝他快离开王府,与公主会合,可是他说……”他突然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下来。
  神尼果然中计:“他说什么?”她急不可待地催促着。
  “他说与公主这段姻缘,是一场过眼云烟,他从来也不想当什么驸马,是公主看上他的才华风采,不肯放手,所以才不得已与公主成婚;现在想起来,这段孽缘给他带来的,竟是不尽的灾难,他后悔不已。”岱岩开始一边暗暗观察着神尼的心理变化,一边随意捏造周世显的话。
  “他对你这样讲?”神尼简直不敢相信岱岩的话。
  “他还说他现在住在勤王府,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不是担了这个倒楣的明朝驸马的虚名,早就高官厚禄,当了大清的高官了!”岱岩尽可能地歪曲事实,恶意中伤周世显的为人。
  神尼听完已显得又惊又气!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说了些什么?”走到岱岩的身后,她愤愤地问道。
  见神尼已完全步入自己的圈套,岱岩暗暗转了几下眼珠,猛一转身:“他还说,大明早就该亡国了!”他用尽心思,将所有能想出的恶毒话语都安插在周世显身上,肆无忌惮地挑拨离间着。
  神尼气的浑身发抖,猛一拍桌子:“他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我要杀了他!”听到自己在世唯一最亲的亲人居然能够轻易地背叛自己,背叛大明;她捂住胸口,心痛、愤怒、哀伤,一骨脑爬上了心头……
~第十集(下)完~ 第十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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