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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京城內。
一身官服的袁寶倫與錢師爺一前一後,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耀武揚威;他們邁著四方步,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隨身的一群親兵為了開 |
路,正在野蠻地驅趕著當街叫賣的百姓。一通亂踢亂打下去,只一會兒工夫,剛剛還繁榮平和的街面,頓時變得烏煙瘴氣,一片狼籍。百姓們紛紛四處逃散,惟恐不及地躲避著即將到來的一對瘟神。
「對這種勾結異黨的刁民,就要殺一儆百,不能姑息!」袁寶倫邊走邊對身後的錢師爺指手畫腳地說。
錢師爺連忙伸出大拇指:「侯爺說的對!不這樣怎麼查出進宮的刺客來?」他小心翼翼地阿諛奉承道。
袁寶倫的眼中閃著惡毒的凶光:「竟然連皇太后也敢刺殺,真是反了!」
錢師爺突然轉一轉眼珠:「侯爺,近來朝裡的漢官,對侯爺頗有微辭。」
「他們說什麼?」聽到有人對自己不滿,袁寶倫猛然站住腳,焦急地問道。 |
錢師爺一字一頓,歹毒的聲音透進每個字:「說您是,『三朝元老,朝朝得勢』!」
袁寶倫瞪大了雙眼,那神色恨不得將說他的人一口吞掉:「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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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這是誰說的?」他邊想邊問。見自己平生最卑劣的行徑被戳穿,他不由得惱羞成怒。
錢師爺連忙打鐵趁熱:「下官尋思,是出自於那些妒嫉侯爺的人,也不排除周世顯對侯爺懷恨在心,背後煽動!」他毫無根據,信口開河的隨意污蔑挑撥;原來他的真正動機,就是要袁寶倫找到要對付的方向,將矛頭牢牢對準周世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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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寶倫的目光已變得恐怖駭人,他冷笑一聲:「周世顯未免高興得太早了!我早晚要……」他極不情願地打住舌尖,恨不得將自己的牙齒全部咬碎。
錢師爺連忙阻止暴怒中的袁寶倫:「侯爺,不必生氣。依小人看,這倒是一件好事。」轉眼之間,他的一條毒計又上心頭。
直聽得袁寶倫一頭霧水:「好事?」他滿眼迷惑地看著錢師爺。
錢師爺連忙獻計:「現在侯爺受攝王爺賞識,坐鎮於京都衛戌,不是正好趁平息亂黨的機會,剷除異己?等把那些礙眼的都殺了、關了,再來對付周世顯,那就容易多了!」原來他是要先將那些為滿清做事的漢族忠臣良將全部剷除;不論是誰,只要是對自己心存不滿、頗有微詞,一概不留,全部都要斬草除根,趕盡殺絕!而所做的這一切,竟都是為了孤立周世顯,從而最後一舉除掉周世顯,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聽完錢師爺的這一番話,袁寶倫又重新得意忘形起來:「這個主意不錯!說幹就幹,馬上就動手。」他狂笑了幾聲,迫不及待的下定了決心。
錢師爺連忙在後面小跑了幾步:「名單我都替侯爺準備好了。」原來他早就替袁寶倫預謀已久!
狡猾的袁寶倫此時卻留了個心眼:「先從四品以下的下手,不要驚動太大。」錢師爺連連點頭讚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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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面上,袁寶倫手下兇悍的清兵繼續在驅趕著行人、商販。一些來不及躲避的可憐百姓被肆意推搡、踢打。一個賣字畫的攤位被掀了個底朝天,所有的珍貴字畫都被糟蹋得面目全非。擺攤的是一對父女,二人見所有的字畫都被清兵毀壞,大氣也不敢出,只好飛快地收拾東西,準備趕快離去;偏偏此時,袁寶倫與錢師爺恰好走到了跟前。
看到街上的行人都像躲避瘟疫一般地匆忙離去,袁寶倫再次得意地大笑起來,與此同時,錢師爺的眼睛卻死死地盯住了蹲在地上收拾字畫的那位中年男子。
「他原來是太尉府的護衛長。」錢師爺打量了半天,又思忖了片刻,終於認出了那位中年男子的身份。
一句話說得袁寶倫吃驚不已,他急忙轉過頭仔細端詳:「你不會看錯吧?」他有些不相信錢師爺。
錢師爺對袁寶倫的疑問回答道:「不會。再說抓錯了也不怕,死一個老百姓,如同死一隻螞蟻;如果抓對,不是等於給周世顯迎頭一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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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這個禽獸不如的傢伙視百姓的生命如草芥,為了能夠討到主人的歡心,為了能夠儘快的置周世顯於死地,他早已挖空了腦袋,費盡了心機。
直說得袁寶倫連連點頭:「好,那咱們給他定個什麼罪?」原來在他看來,只要是想害死的人,罪名是可以隨便安置的。
蹲在一旁的男子偷偷瞄了一眼袁寶倫,預感大難將至,儘快收拾著地上的字畫。 |
錢師爺已經泯滅人性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呢?」隨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那聲音叫人覺得陰森森的,恐怖駭人。「來人哪,把這個人給我抓起來!」猛然間,錢師爺突然朝清兵大喊。
只眨眼的片刻,幾個如同惡狼似的清兵撲上來,像抓小雞一般扭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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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為什麼抓我?侯爺,我犯了什麼法?」被抓的周府護衛掙扎著問道。
「你勾結叛黨,妄想反清復明,顛覆大清朝!」只一句話,袁寶倫的錢師爺就信口雌黃地捏造出這麼個莫須有的罪名。
周府護衛一臉無辜,臉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著:「冤枉,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小人規規矩矩的做事,如今正慶幸能夠天下太平,安居樂業,哪裡敢違抗朝廷!侯爺,您得明查呀!侯爺……」被清兵扭住動彈不得的中年男子,用盡所有的力氣在掙扎。他扭頭看著袁寶倫,眼中滿是期盼。
袁寶倫站著未動,他的話字字透出殺氣:「哼!大膽刁民,還敢頂嘴反辯,罪加一等!來人,把他拉出去,當街斬首示眾!」在他的眼裡,平民百姓的生命是分文不值的,他只需一句話,便能輕易奪走那無辜男子的性命!
「冤枉啊,侯爺,冤枉啊!冤枉……」被清兵漸漸拖遠的周府護衛還在申辯著,哭喊著,但卻無濟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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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儲秀宮與皇太后共同「生活」的兩天結束了。這天中午,婉君滿面春風回到了勤王府。一想起皇太后這次竟然會主動提出要為自己與周世顯主婚作媒, |
婉君就感到渾身振奮,激動不已!
聽到進門的腳步聲,喇叭姑飛速從屋內衝到客廳,好似久別重逢:「格格回來了……」她顯得欣喜若狂,一把扯住婉君的衣袖,從上到下將婉君仔仔細細的看了個夠。雖為主仆,二人多年來卻一直如姐妹般的親密,從未分開過。如今,小別兩天,喇叭姑已覺如同半年一樣的難耐。
「幹什麼大喊大叫的!」婉君被她嚇了一跳,假意責備起來。
喇叭姑故意哭喪著臉:「你這兩天去伺候太后,可把我想死了!」她開始衝婉君撒嬌。 |
婉君不屑的一笑:「我才走了兩天你就急成這樣子,我要是嫁……」也許是被喇叭姑鬧昏了頭,也許是過於洋洋得意,婉君一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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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神竟然說漏了嘴,她趕緊止住舌頭!
「嫁?」喇叭姑眼珠一轉,她還是聽出了話音。
喇叭姑的一臉壞相,趁勢逼問:「嫁給誰呀?往哪兒嫁呀?」看出婉君已內心慌亂,六神無主,她越發的不依不饒。
知道自己說溜了嘴,又被耳靈的喇叭姑一下聽了出來,婉君的臉頓時紅了。
答不上喇叭姑的話,婉君有些氣惱:「死丫頭,別多嘴多舌的!」她親暱的罵道。避開喇叭姑的目光,她低頭不語。
喇叭姑噘起了嘴:「又不是我先說的。」轉過頭強忍住笑,露出一臉的無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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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只得作罷。「周先生人呢?」環顧四周,這才發覺絲毫沒有周世顯的人影。
喇叭姑故意愁眉苦 |
臉:「格格,您剛回來水也沒喝一口,坐都還沒坐呢!」見婉君不顧疲憊,如此掛念周世顯,她有些不高興了。「就急著找那姓周的!」狠狠地白了婉君一眼,她又耍起了小脾氣。
「我不過是問問嘛!」婉君有些心神不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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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姑哪裡肯甘休:「我猜呀,好事近了!」她站在原地故意扭扭捏捏,陰陽怪氣。
婉君被逼得無路可走,哭笑不得:「別再耍嘴!看我不打你!」她揚起巴掌,假意要落下,直嚇得喇叭姑趕快一縮身。「快告訴我,他人在哪裡?我有事要跟他說。」收回沒有落下的手,婉君一本正經地詢問起喇叭姑。現在她無心逗嘴,最要緊的是趕快將皇太后要予以賜婚之事告知周世顯;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她想到二人應先好好談談。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怎麼知道?他最近進進出出的,可忙著呢!」喇叭姑只好如實回答。
聽喇叭姑這麼一說,婉君頓時覺得有些不安:「出了什麼事嗎?」她急忙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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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涼的野嶺裡,周世顯與周樸將被袁寶倫隨意殺害的無辜周府護衛葬於荒山上。隨即,二人默默向著天空,拋灑如同彩蝶飛舞般的紙錢。周世顯手持燃香,在墳前祭拜。將手中的香燭插入墳邊的土中,傷痛的心中,血淚早已化作了仇恨。
「李泗哥,你死得太冤枉,也太慘了!」望著這剛剛堆砌的土墳,周世顯喃喃自語。
周樸的眼淚一直在眼眶中打轉:「袁寶倫是什麼狗官,竟敢隨便殺人!還有王法嗎?」他覺得自己恨不得將袁寶倫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即刻撕成碎片!
周世顯搖搖頭:「這件事一定是走漏了消息。」他此時也不清楚,為什麼袁寶倫會認出周府護衛來。
「我們告他去。」周樸向他提議。 |
周世顯的頭腦卻異常的清醒:「他拿的是攝政王的旨令,我們輕易告不下來的。」他思量片刻,無奈地搖了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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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樸的臉上頓時掛滿了絕望:「那李大哥這次就冤死不成嗎?」他長歎一聲:「那些朝廷的官,也以叛黨罪名抓進大牢了。公子,你可得想個辦法,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我們也都沒命了。」二人默默無語,共同忍受著內心的煎熬。
聽到周樸的話,周世顯的眼圈已變得通紅,他的眼淚早已忍不住,輕輕地滲出。周樸的話他何嘗不明白,不清楚?可是眼下,多爾袞當政,袁寶倫深得攝政王的寵信,有恃無恐,無法無天。不要說是平民百姓,就連朝中的官吏,只要是他想要除掉的,也都是在劫難逃,插翅難飛!袁寶倫最終的矛頭必定直指他來,是再明確不過的了!周世顯心中怎能毫不知曉!可是眼下,他又能有什麼良策可施呢?想到這裡,他只好輕輕歎了一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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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
一日,攝政王多爾袞聽到了皇太后在寢宮內遇襲,特地前來探望。
「你沒事吧?」多爾袞一進門便焦急地詢問著。
皇太后略一搖頭:「沒事。奇怪,刺客怎麼會混進宮來了?」她很是不解。
多爾袞重重地歎了一聲:「我已經把京城全都戒嚴了!只准進不准出,非把刺客給我找出來不可!那天晚上一聽說把我嚇了一跳!你要是真受了傷,我可怎麼好呢?」他看上去仍有些心有餘悸。
皇太后卻是一臉的不屑:「沒事,沒事!咱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哪會讓刺客給嚇著?」她白了多爾袞一眼,有些故作輕鬆。
多爾袞這才放心的走到旁邊坐下:「說得就是。內侍們都說:『別看太后平時金枝玉葉似的,一遇到事真是鎮定得像個將軍!』」他陪著笑臉,吹捧著皇太后。
可是皇太后卻沒有因為他的話飄飄然起來:「得了,你別淨挑好聽的說。」她一撇嘴,有些不以為然。
「我說的都是真的。」多爾袞一臉的無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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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沒有理會他,而是轉了個話題:「我聽說你藉著清查刺客的事,在城裡抓了不少的人,還有朝官?」
看來袁寶倫藉著為皇太后清查刺客,又大打攝政王的名義,為虎作倀!他為了清除異己,隨意殘害百姓、朝官,早已是無法無天!一時間,京城中腥風血雨,人人自危,現在就連皇宮中的太后也驚動了。
多爾袞咽了一下口水,停頓了片刻:「你又是聽勤王爺說的?」他瞪著皇太后,聲音裡充斥著不滿。
皇太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絲毫沒有讓步:「你別管我聽誰說的,是不是有這回事?」她追問著多爾袞。
多爾袞被問得沒有了辦法:「也不過是藉這個機會清一清內患,沒什麼不好嘛!」他忙不迭的為自己辯解,低下頭避開皇太后的眼光。
皇太后輕哼一聲,站起身:「你呀,就由著那個袁寶倫去瞎搞,要是出事了就晚了!老百姓就怕亂,這麼一鬧,人心又要不穩了!」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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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見太后不悅,只好也站起身:「那你說該怎麼辦呢?」他顯得很委曲,一臉的無奈。
「這周世顯是個難得的人才,正好勤王爺的婉兒對他有意,我看不如就由我出面成全這婚事。」
皇太后終於向多爾袞說出了她的「拉郎配」計謀。
「又要弄些婆婆媽媽的事?」哪知一向直來直去、粗魯蠻橫的多爾袞,對太后的計謀根本不屑一顧。
「你呀,除了會打仗,你還懂什麼?這麼大個國,咱們又是異族,如果人心不穩,早晚咱們又得回關外去!」
皇太后狠狠地訓斥起多爾袞。她的心境,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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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城府,比起一向以為靠縱橫馳騁的滿清騎兵、兇狠蠻橫的強權統治就可以征服一切的攝政王來,不知道要深沉多少倍。
「那麼你說,弄這麼段婚事就能穩住人心啦?」聽了皇太后的話,多爾袞仍是半信半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皇太后慢慢地解釋:「周世顯不是平民百姓,他是前朝的駙馬。如果他娶了咱們的格格,倒不成了大清的人了嗎?這影響有多大啊!」
原來她是想藉由周世顯的前朝駙馬身份,配之以迎娶滿清的婉君格格,將周世顯由明朝駙馬搖身一變,成為大清的駙馬!既能繼續利用周世顯的治國安民的才能,又可以藉此籠絡、安定民心,還可以緩和時下京城裡的緊張氣氛,正可謂一箭三雕!
聽完皇太后的分析解釋,多爾袞低頭沉思起來:「你別忘了滿漢不通婚!」他猛然大叫起來。 |
皇太后毫不慌亂,微微一笑:「這我早就想好了,只要稍微變通一下就行了。」她好似成竹在胸。顯然,足智多謀的皇太后已將所有的事情都思量周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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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個變通法?」多爾袞連忙追問。
「滿漢不通婚,改在三年一選的秀女身上,讓他們不能與漢人通婚,這不就成了嗎?這事我已經跟勤王爺說過了,他挺高興的。」
這個被生硬成性的多爾袞覺得打破腦袋也想不出辦法的難題,竟被老謀深算的皇太后略施小計就化解掉了。
一聽皇太后已於自己之前先和羅克勤商量好了婚配之事,一向驕橫的多爾袞又露出不滿的神情:「他當然高興了!他喜歡這個周世顯。你的主意可真多,要是這樣,還要我這個攝政王幹什麼?」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酸楚的聲音中透著不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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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多爾袞有些不悅,皇太后連忙哄他寬心:「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大清的江山嗎?」她走到多爾袞的身旁坐下來:「好了!這主意我已經定了。你趕緊去擬個告示,就給我張貼在四城最顯眼的地方;宣告由我主婚,賜周世顯與婉兒成婚。」她下定決心的指使著多爾袞。
「幹嘛這麼急?」多爾袞略微有些吃驚。
皇太后只好解釋道:「這個告示一貼出來,城裡的恐怖氣氛一定會消去一半的。」原來她還別有用意。
聽完皇太后這句話,多爾袞只好自歎不如:「還是你們女人心機多。」他一把抓住皇太后戴滿珠寶玉石的手腕,放聲大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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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轉頭一撇嘴:「快去嘛!」她再次催促道。
可是多爾袞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站起身繞到皇太后的一邊:「再多待一會兒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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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摟住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太后就要調情。
皇太后急忙站起身阻止,攔住就要上前的多爾袞:「辦正事要緊!好了……去吧……快去!」她幾次將多爾袞就要摟住自己的胳膊推掉,隨即將他往門外推去。
見皇太后不依,多爾袞只好作罷:「好……聖母皇太后。」他一臉無奈的苦笑著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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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在各大街頭鬧市,清兵突然張貼出皇太后的懿旨,斗大的漆墨清清楚楚的寫道:「皇太后宣詔:羅克勤親王之女婉君格格,許配給周世顯,擇吉日完婚,特宣告天下。」
待張貼告示的清兵一離開,街面上的百姓立刻一擁而上,將告示欄圍了個水洩不通,大家紛紛在那裡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在人群中,人們絲毫也沒有注意到一位素裝打扮的女子,正是剛剛從皇宮內逃奔出來、還未混出城去的長平公主!
見告示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滿清皇太后要將婉君格格許配給前朝的駙馬周世顯,看告示的人們炸開了鍋,長平更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悲痛欲絕。
「皇上要給明朝的駙馬賜婚,真是千古奇聞,許配的還是皇親格格!」
「現在這小子又娶了一位皇親國戚的格格,這不又成了駙馬爺了嗎?」
「聽說這位周世顯人長得不但瀟灑有型,聰明絕頂,肚子裡又有文章,要不然怎麼被朝廷看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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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駙馬要娶清朝的格格,奇特,真是奇特!」
「真是『天作之合』呀!」
聽到緊挨著自己身邊的兩名不知情的百姓相互在議論,長平搖晃了幾下,她險些昏厥過去。自己當晚在皇宮內所聽到婉君與皇太后的對話,竟然這麼快就實現了!滿清如此急迫將格格與世顯完婚,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但關鍵是,如果不是世顯也中意、甘願與那位滿清的格格成婚,又何至於此呢?世顯難道真的已將自己拋棄了嗎?當年含樟樹下的誓盟早已被他忘得一乾二淨了嗎?眼中又浮現出那天中秋月夜,也是自己親眼看到,就在那皇宮的長廊邊,世顯與滿清的格格親密無間的在一起;他們在一起賞月,在一起心滿意足的看煙花!這種種的跡象,現在不都如明鏡般擺在了眼前嗎?長平心中那僅存的一點奢望,也在急劇的消失。她不願再抬頭看那告示一眼,急匆匆轉身、低頭快步離去。 |
彷彿是上天有意作弄人,也許真的是冥冥之中的陰差陽錯,就在長平從告示欄走開的那一剎那,周世顯也恰好來到了告示前。但他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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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也沒有注意到剛剛離去不久的長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被那告示上醒目的大字所吸引!婉君格格與周世顯?擇日完婚?觸目驚心的婚配告示,將周世顯驚得目瞪口呆! |
離開告示欄的狹窄街面上,長平幾乎暈倒在地!她強忍住內心的悲痛,跌跌撞撞地行走著,儘量使自己不至於倒在地上。身後不遠處,內心早已呈麻痹狀態的周世顯也是神情呆滯,面色蒼白的低頭前行。前後只差幾步,二人卻始終未曾發覺對方的存在!在一街口處,二人最終無意間分道揚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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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克勤王府。
客廳內,羅克勤正一個人悠然自得地坐在那裡,邊飲茶邊靜靜地看書。
「王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周世顯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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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急急火火地衝進來便問,他甚至忘記了給勤王爺行禮。
羅克勤被他問得一頭霧水,有些不明就理:「什麼怎麼回事?」他合上書放在桌上問道。
周世顯火燒火燎地問道:「城內四處貼出皇榜,說皇太后要為格格與我主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突如其來的婚配告示,讓絲毫也不知情的他急火攻心,顯得又氣又急。
哪知羅克勤毫不驚訝,顯得若無其事一般:「原來是這回事啊。我本來想要告訴你的,沒想到皇榜這麼快就貼出來了。皇太后她是為了成其美事,太急了一點,太急了一點。」說罷,羅克勤竟然低頭哈哈大笑起來,顯然,對於太后要為周世顯及婉君格格主婚一事,他早已是心知肚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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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羅克勤的態度不是驚訝反倒是喜笑顏開,周世顯更加的焦急:「皇太后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將自己的眉間皺成了一團。
羅克勤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並沒有馬上回答:「周先生,你自從進了本王爺府之後,本王爺對你怎麼樣?」他反問著。
「恩重如山。」
「格格呢?」
「情同兄妹。」
兩問兩答,周世顯還是沒能明白羅克勤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聽完周世顯的回答,羅克勤站起身:「這就對了嘛!既然你對我們王爺府,對我對我們格格都沒有惡感,那我們兩家變成一家不是正好嗎?」他如此這般,煞有介事的向周世顯解釋著婚配的緣由。
一番話直說得周世顯瞠目結舌,目瞪口呆:「可……」不錯,羅克勤王府從王爺到格格,上上下下對自己都是親如一家人,可是,這就可以成為如今先斬後奏的婚配理由嗎?周世顯覺得自己的舌頭就像打了結似的難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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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周世顯吞吞吐吐答不上自己的話,羅克勤笑著擺手止住他:「好了……讓我告訴你究竟是為什麼。我們上一次跟太后在天香樓賞月的時候,皇太后就發 |
現了,你是一個文才並茂、智慧過人的人;而且皇太后這個人,是最重德重才的,她當時非常的喜歡你,就告訴我,要把我的女兒婉兒許配給你。這不是皇恩浩蕩,好事天成嗎?」一口氣說穿了婚配的理由,站在客廳中央的羅克勤欣喜之餘,搖頭晃腦地覺得回味無窮。
周世顯恍然大悟,就好比被鉛塊堵住了咽喉一般:「可……我……我的身世……」說到一半,他突然無語凝噎。
此時的周世顯真是後悔莫及,他怎會想到中秋夜在皇宮內的天香樓賞月,竟然是皇太后早已設計安排好的一次試探!慌亂之中,他無奈再一次提醒羅克勤,畢竟,雖住在勤王府中,可是他現在的身份還是前朝的駙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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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知道羅克勤仍舊是一臉的不在乎:「周先生,太后對你的身世都知道了。」他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 |
「那我是大明朝的駙馬,她也該知道了吧?」周世顯覺得自己已經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羅克勤似乎已經被他問得有些不耐煩了:「當然知道了!就是因為你是大明的駙馬,所以太后才會出面主婚!要是你是個平常人,朝廷管這閒事幹什麼呢?這是千古難逢的好機會,真是太好了!」說到這裡,羅克勤 |
已經是手舞足蹈,高興得不知所措了!「對了,周先生,你們兩個成婚的吉時吉日,我們已經選定了,就在下個月十號。」他的臉上頓時透出詭異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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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竟然連與婉君格格婚配的日子都已定下,周世顯只嚇得面如死灰,不由得往後倒退了幾步:「什麼?!」他哭喪著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羅克勤絲毫沒有看出周世顯沮喪焦急的神情,以為他只是沒有聽明白自己的意思:「那是個黃道吉日,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好好的準備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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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欣慰地吁了一口氣:「太好了!看著我女兒,要嫁給一個如意郎君,這下我的心也踏實了。周先生,準備當你的新郎官吧!」他盡情地大笑起來,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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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周世顯看到羅克勤如此喜笑顏開,愈發感覺心亂如麻:「不行,這不行!」他突然走到一邊大喊起來。
「怎麼不行?」正在陶醉中的羅克勤被嚇了一跳。
周世顯沉思片刻:「我是結過婚的人。」他終於又想出了一個推托的理由。
羅克勤仍舊將手一攤:「周先生,這個都知道嘛;你跟長平公主大婚的那一天,正好是李闖王逼宮,雖然你是大明的駙馬,但是有名無實啊!這不礙事嘛!」他輕描淡寫的就又將周世顯好不容易想出的理由化解。
「可是我是前朝駙馬,再說我是明朝的後裔,這恐怕會委屈格格!」思來想去,周世顯說出了一句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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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克勤仍舊是不為所動:「周先生,你想的太多了!」他猶豫了片刻,眨了眨眼睛,靦腆道:「說一句不怕你笑話的話,婉兒她一早就看上你,我這個做阿瑪的,一眼就看出來了。你要知道,男女之間最重要的,就是要互愛互諒,這樣才能夠有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我這個做阿瑪的看到了,也會非常的歡喜。」說到這裡,羅克勤已經笑得合不攏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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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急得跺腳:「不行的!」他一步跨到羅克勤的跟前:「長平她還……」半句話一出口,周世顯猛然意識到說漏了嘴;慌亂之中,差點說出長平還沒有死!他急忙將舌頭縮了回去。
聽到周世顯提到長平,羅克勤有些不理解:「長平?」思忖片刻,他恍然大悟:「對了,你是說長平公主是不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婉兒跟我說,她親眼看見你在她的墓地上祭拜。」羅克勤突然用疑惑的眼神緊緊盯住身旁、早已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的周世顯。
一聽到羅克勤提到長平的假墳,周世顯連忙將話頭接了過去:「是啊,就是啊!我要守墳啊!」想到守墳可以作為一個順水推舟的理由,周世顯的眼中滿是企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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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訥的羅克勤始終也沒能明白周世顯的真正用意,他反而更加堅定地瞪大了雙眼:「對呀,我知道,你是個情深義重的人。周先生,過去的事就不要想那麼多了。不能因為過去的事情而影響到你終生嘛!」周世顯的理由一個又一個地提出,卻又被羅克勤一個又一個地輕鬆否決掉。「好了,從現在開始,你什麼事都不要想,也不要為我們王爺府的事去忙。我會告訴總管,給你幾個人聽你使喚,好好準備當你的新郎官吧!」
見自己絲毫也不能說服羅克勤取消婚約,周世顯已經快要急得哭出聲來:「不行啊!」他的臉已經由於極度地焦急而變得有些扭曲。
「又怎麼不行啦?」羅克勤彎下腰,緊鎖住眉頭盯住周世顯。他實在想不通,將自己最心愛的婉君格格許配給文采出眾、一表人才的前朝駙馬周世顯,為什麼在他與皇太后看來有著如此良緣契機、堪稱天作之合的一樁曠世美滿婚姻,卻被眼前的周世顯以一個又一個不是原因的原因百般推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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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周世顯的大腦也在急劇的思索:「滿漢不能通婚!」猛然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看似最恰當的理由,這是他能否成功拒絕掉這次婚配最終的一個理由了。說完這句話,他瞪圓了雙眼,目光中閃爍著心中所有的期盼!
「對呀,是呀!朝廷是有這個規矩,」聽到羅克勤這麼說,周世顯興奮的心快要跳出胸膛。 |
「可那指的是特殊的情況。是這樣的,在我們八旗裡的格格,到了一定的年齡以後,這皇上要選秀女,選中的入宮,選不中的自由通婚。再說呢,周先生,皇上現在才十幾歲大,選秀女跟婉兒一點關係都沒有。不必擔心,不礙事、不礙事。」羅克勤輕鬆地解釋著,重新坐定在椅子上,而周世顯正一步一步走進最後一個皇太后早已設計好的圈套中。 |
「不行,我實在不行!」此時的周世顯已經徹底明白了滿清的計策,他覺得自己徹底地絕望了。
「周世顯!」剛剛還一直溫文和氣、好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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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語地向周世顯一一解釋緣由的羅克勤突然暴怒了!「你怎麼東一個不行西一個不行?!你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想要我的格格是不是?」聽了半天周世顯的拒絕與推辭,這才明白了他是打心中不願接受這次婚配;此時的羅克勤已是怒火中燒了!他大聲朝周世顯怒吼著、質問著,他滿眼噴火,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臉上的肌肉已經全部扭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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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如何回答呢?周世顯真的是啞巴吃黃蓮,有苦無處訴,他只得忍住悲憤的心情再次面對羅克勤:「王爺,格格冰雪聰明,心地善良,能文能武,誰能夠娶格格為妻,這是夫復何求。可我,我……我實在不行啊!我懇求王爺上請皇太后,就說周世顯感恩載德,皇恩浩蕩,可是成婚之事,萬萬不可行!」說完這句話,他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進胸中,不敢再看羅克勤一眼。
羅克勤猛地從椅子上跳起,聲音大的幾乎可以顫動屋頂:「說了半天,你就是不想成婚是不是?我告訴你,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因為這是皇后的懿旨,違抗的話就是抗旨!」他的話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他怒視著眼前的周世顯,看樣子,如果再聽到一個「不行」,大有一口將他吞下之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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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的話也是異常的堅決:「王爺,我懇求你寬宏大量,請體諒周世顯有難言之隱。」他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苦苦地哀求。
羅克勤卻已經聽不進他半個字了:「難言之隱!?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女兒婉兒很醜了?」他高聲質問著周世顯,一句話將他逼進了末路。
周世顯已經急得有些語無倫次:「不,不,不,此事絕對與格格無關。」他覺得自己此時就是有兩張嘴也無法說清楚拒婚的理由。
「不要說了!」已被怒氣衝破了肺的羅克勤一揮手,厭煩地打斷周世顯的話:「你們倆的婚事就這麼定了,誰也更改不了!」他抬手指著周世顯的眼睛:「我還要告訴你,你的這種情緒,不能讓婉兒知道,因為婉兒是一個很好面子的人。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出了什麼差錯,唯你是問!」羅克勤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他的話字字透著霸道、兇狠!他重重地轉身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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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已快急得昏死過去的周世顯在身後大喊。
「不要叫我王爺!」只聽到羅克勤拋下這句冷冰冰的話,轉眼便消失了身影。
「這可怎麼辦呢?」偌大的客廳裡只留下呆若木雞的周世顯在自言自語道。看來,婚配是滿清早已預謀設計好的圈套,自己如今已經被牢牢 |
的勒緊了脖子、掐住了喉嚨,絲毫也不能動彈!答應?屈服?怎麼可能?那一直在苦苦等待的長平怎麼辦?難道自己當真要毀掉當年含樟樹下同生共死的誓言?真的要淪落為那不仁不義、見異思遷的負心郎?而更重要的是,今後天下所有的人將會如何評說自己?難道真的要做那忘記了尊嚴與身份,去趨炎附勢、攀附新朝而求取榮華富貴、獲得錦衣美食的厚顏無恥之徒嗎?他不敢再想下去…… |
夜幕降臨了,周世顯將周樸叫到自己的房間裡商量對策。突如其來的婚配,又百般推辭不掉,周世顯急得來回在房中踱步,該如何是好呢?婚期越來越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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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周世顯只覺得口中發乾,心中急得火燒火燎,他感覺自己如坐針氈;少頃,他一掌狠狠地拍向桌子上的書籍。
想到自己多年以來,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太平安寧,頻頻為滿清出謀獻策;如今,得到的卻是皇太后與羅克勤不由分說地向自己逼婚!他又氣又恨的歎了一口氣,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一直站立一旁的周樸連忙幾個健步衝到周世顯跟前,他慌忙攔住已經氣得發了瘋的主人:「公子,你可不能出去!」說著話的同時,周樸機警地朝門外看了一眼:「外面還有人守著!」他悄悄地提醒著周世顯。
原來自從周世顯流露出對此次婚配的不滿情緒以後,羅克勤就在他的門房外安置了專人把守,嚴禁周世顯私自外出,生生地將他軟禁起來。
看到自己確實無機會離開,周世顯只得不甘心的回到屋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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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周先生!」
聽到有人叫自己,周世顯連忙向門外望去;原來是勤王府的大總管帶著兩個裁縫模樣的人走進來。
管家滿臉堆笑:「他們是裁縫,特別來給您量身,定做大婚的禮服的。」一聽到連大婚的禮服都要馬上量製,周世顯再次將心弦繃緊,不知所措。「來,拿過來!」從裁縫手裡接過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綾羅綢緞,管家笑嘻嘻地捧給周世顯挑選:「您看這些衣料,您看究竟是杭緞好呢?還是川緞好?還是織錦緞?您選一選嘛!」他討好似的湊到周世顯的跟前。
聽著管家催促的聲音,周世顯恨不得馬上將這堆大婚禮服的備選綢緞掀翻在地,將管家與裁縫像趕蒼蠅一般轟出門去!剛要發作,忽見周樸阻止的眼神,只好再次強忍住即將噴瀉而出的怒火。
「都可以啦!」被纏得實在沒有辦法,周世顯看也沒有看管家一眼,隨意敷衍了一句。
管家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周世顯的厭煩,他轉身將手中的綢緞交給了周樸,依舊在周世顯身後喋喋不休:「那怎麼可以呢?行大禮的那一天,皇太后、攝政王爺都要來觀禮的,這禮服絕對馬虎不得的!」轉過頭又喚過裁縫:「好好量!」他叮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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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縫製婚禮禮服的裁縫走到周世顯的跟前,一前一後量起他身材的尺寸,弄得周世顯感覺自己渾身像有著許多螞蟻在叮咬,痛癢難當。
「您一向都是穿明服的,不過現在您是我們大清的駙馬爺,應該是穿清裝才對!」趁裁縫為周世顯量身的時候,管家還在一旁陪著笑臉。
「什麼?穿清裝?」聽到管家無意中透露的話,周世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當然了。」管家脫口而出。猛然,覺得自己說漏了嘴,他有些結結巴巴起來:「不過我想您要是梳上辮子,穿上我們大清的皇馬褂,再加上大紅頂子大花翎,那您一定比現在更好看!」他漫無邊際地吹捧起來,直說得周世顯緊縮眉頭,漸漸地陷入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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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周世顯對自己的話絲毫沒有一點興奮的反應,管家只好對著周樸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起來:「我真是沒想到,我會建那麼大一件功勞。」「是呀!」周樸敷衍道。管家回過頭來又讓周世顯憶苦思甜:「您還記得嗎?當初你在難民堆裡,我把你帶到王府裡頭來,沒想到你現在竟成了我們格格的額駙了!真是想不到,想不到!」他已樂得手舞足蹈,又低頭往下看:「對了,這靴子,朝靴,也要特別的。」他忙不迭地叮囑著裁縫。
此時的周世顯那裡還有心思量身材,管家又說了些什麼,他一句也沒有聽清楚;他的腦中一片空白。皇太后賜婚?迫在眉睫的婚配日期,竟然還要自己穿清裝?陰謀!天大的陰謀!
「是,大總管,量好了。」裁縫已收起量身尺,向管家稟報。
「好……回去趕快的做。下個月初十,沒有幾天了。」管家再一次地催促著。
裁縫趕忙連連答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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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又回轉過頭:「待會兒還會有人來,給你講解我們大清的婚禮的禮數。」周世顯心頭又是一震,管家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心驚肉跳!他木然的眼光直射向管家,愣愣地望著他的臉,只盯得管家有些不自然:「我還要到前面去忙著呢。」說罷,管家急忙躲避著周世顯的目光。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從一進門就是笑臉相 |
陪,周到細緻地請人為這位未來的額駙量製禮服,好處沒有得來,卻遭了一通冷臉相待!想到這,他瞪了周世顯一眼,急忙帶著裁縫匆匆離去。
「慢走。」周樸在旁邊為周世顯打圓場,將那堆選材的綢緞交與裁縫,目送他們出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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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管家帶人走遠,周世顯猛得上前一步將周樸拽到自己的跟前。
周世顯的聲音透著激憤:「要穿清裝,又要我行清禮,這分明是想利用我為朝廷抹光!這不行,不行!」此刻他早已感到心中又煩又躁,卻又是無可奈何。
「公子,你別著急嘛!」看到周世顯被氣的有些發抖,周樸連忙勸慰。
少頃,冷靜下來的周世顯轉過頭,又顯得鎮定自若:「這大婚是有目的的。」他突然參透了皇太后的真正用意!
周樸一臉狐疑:「您是說王爺和格格嗎?」他有些不理解。
周世顯已經氣得雙目通紅:「不,是滿清朝廷跟皇太后,想利用這場大婚,達到他的目的!」他一語捅破這所謂「婚配」的真正含義。
「他們想幹什麼呢?」周樸追問著。 |
周世顯回轉過頭:「當然不是傷害我。他們想要把我這個明朝駙馬變成清朝額駙!一來可以感召天下人的心,二來可以使我死心塌地的為他們所用!」短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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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幾句話,他就將滿清與皇太后的陰險用心徹底戳穿,赤裸裸地揭示出來。
「我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呢?」周世顯感到自己的頭馬上就要炸開。他緊皺雙眉,痛苦的思索著,徘徊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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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喇叭姑興高采烈地來到周世顯居住的院落:「周樸,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說好了,今天格格、額駙一塊去金袂祥看料子。怎麼,你們家公子還不來?」見只有周樸一人獨自魂不守舍的站在院中,卻絲毫不見周世顯的影子,她有些納悶。
原來是昨晚上婉君生拉硬拽,一定要與周世 |
顯一起到京城最大的綢鍛店——金袂祥挑選一些最優質的布料,權作婚禮當天的禮服之用。
一句話問得周樸膽戰心驚,他深知周世顯此時正在房間裡生著悶氣:「來了,就來了!」胡亂地一指房門,他強裝出笑容,敷衍著喇叭姑。 |
見周世顯還是連個人影都沒露,喇叭姑撇起了嘴:「什麼就來了?我看一定是你忘了跟他說了!」她狠狠白了周樸一眼,抬腿就要闖進周世顯的臥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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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樸慌忙將喇叭姑攔在門口。
「喇叭姑,你別進去。」周樸笑得很不自在:「我家公子還沒起來呢。」知道周世顯正在屋裡賭氣蒙頭大睡,但這會兒也瞞不住了,他只好如實說出。
喇叭姑被嚇了一跳,她頓時將兩眼瞪得溜圓:「這麼晚了還不起來?」她有些不敢相信周僕的話。
「他昨晚睡得太晚了。」聲怕喇叭姑再往屋裡闖,周樸急忙搪塞。
哪知喇叭姑頓時喜笑顏開:「這倒是真的。這幾天我們格格也睡不著覺,每天晚上都要我陪她聊天。」說完她竟然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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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聊些什麼呢?」周樸假意裝得很感興趣,心中暗暗發慌。他想要儘量拖住喇叭姑,好為屋中的周世顯多爭取些穿衣服的時間。
喇叭姑眉頭一皺:「哎呀,都是三句不離本行啦!」她突然來了興致,繪聲繪色地講起來:「什麼以後應該要怎麼過日子呀?什麼白天要到哪去玩呀?還有晚上還在花園賞月呢!聽了我都覺得挺美的。」說到這裡,喇叭姑竟然自顧陶醉起來。
原來自從皇太后要為婉君與周世顯主婚的皇榜一貼出,婉君就好像掉進了蜜罐裡!整天都喜不自禁,每時每刻,都在憧憬著今後要與周世顯共同度過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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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不著,是不是也在想這些啊?」喇叭姑突然回過神來。
周樸戰戰兢兢、頭冒冷汗,此刻自己哪裡敢道出實情:「他……」吞吞吐吐不知所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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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姑一下打斷他的話:「那還用說,一定是在想這些;想我們格格的事想得睡不著對不對?」喇叭姑又在不知不覺中幻想著。她望著周樸,臉上滿是興奮。
「是。」周樸已是灰頭土臉,被逼得無路可逃。
「哎呀,淨在這裡跟你瞎聊,麻煩你跟額駙講一聲,我們就在門口等著你們。」喇叭姑心滿意足之後,猛然想起,自己險些將要辦的正事忘記。
「是,是。」周樸只好胡亂的點頭。
「我先走了,快點喔!」喇叭姑邊走邊不放心地叮囑道。
身後的周樸長吁一口氣,自己總算沒有讓喇叭姑看出什麼破綻…… |
滿懷欣喜、興高采烈的婉君與喇叭姑,帶著心猿意馬、滿腹愁緒的周世顯與周樸,四人共同來到金袂祥綢緞店。
見來客是婉君與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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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額駙前來挑選上好的布料,綢緞店老闆哪敢怠慢:「格格、駙馬爺請看,這種緞子叫金絲緞,做袍子最合適了!」婉君聽得興致勃勃,周世顯卻是心亂如麻。「這種緞叫鴛鴦緞,名字好,意頭好,做夾服最合適了。」老闆不遺餘力的介紹著、推薦著各式各樣名貴的綢緞。婉君開始仔細地挑選起來,一旁的周世顯卻已按捺不住,險些趁機溜走,好在周樸急忙將他擋住。「這種紗叫鴛鴦紗,最適合格格穿了,又輕又細,還可以做夏服用。」聽著老闆的介紹,婉君越發喜歡上了手中的「鴛鴦紗」,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周世顯,自從聽到老闆口中的「鴛鴦」二字,已經變得不寒自栗!他雙手撐住店面的櫃檯,低垂著頭,默默無語……
婉君的注意力此時全在五顏六色、奼紫嫣紅的名貴綢緞上:「我想要粉紅色的。」
「有……」老闆急忙回身去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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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用這種芙蓉紗做一套夏天的裙褂,你說好不好呢?」婉君突然扭頭向周世顯發問,嚇了他一跳。
周世顯只覺心慌氣短:「好,好!」彷彿每個字都是從牙縫中擠出的,他隨意敷衍著。
以為周世顯也贊同自己挑選的「鴛鴦紗」,婉君樂得合不攏嘴。 |
一眨眼的工夫,老闆便將剛才婉君要的粉紅色「鴛鴦紗」雙手捧了過來:「格格,您看,您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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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要一匹。」婉君接過粉紅色的紗布,十分滿意。「你再幫我多找幾匹,適合做冬天男棉袍的緞子,給我看看。」她吩咐道。
老闆忙得團團轉,轉身又去拿布。
挑選完自己喜歡的紗布,婉君準備再為周世顯多挑選幾種最好的布料。她要讓自己未來的額駙,不僅在大婚那天穿上最耀眼奪目的綢緞禮服,還要他時時刻刻都能穿上最漂亮的衣袍。
「你看看你這幾套衣服都舊了,應該趁這個機會,把四季的衣服都做幾套。」望著一臉呆滯的周世顯,婉君建議。她真想將周世顯立刻打扮成新郎的模樣。
周世顯似乎沒有聽到婉君的話,他感到頭腦發麻,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愣愣地望著婉君,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你喜歡花的,還是素的呢?」見周世顯遲遲不表態,婉君忙催問。 |
周世顯已經無法承受了,他儘量支撐著自己快要崩潰的神經,望著一匹又一匹五顏六色、琳琅滿目的珍貴布匹,在他的眼中,卻變得那樣刺眼,令他焦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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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心煩意亂:「都行,都行。」他想也未想婉君的話,看都不願再看一眼,胡亂地揮著自己的衣袖。他感到心中就好像有團火在灼烤著自己,渾身都要烤乾一樣的痛!他乾脆扭過頭,趴在陳列布匹的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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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絲毫也沒有留意到周世顯痛苦的神情,她還埋在布匹堆中,挑得津津有味,興趣正濃:「那我看這個寶藍色的挺好,又大方,顯得又精神!你說好不好呢?」她轉過頭又想徵求周世顯的意見。
周世顯真的是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了:「好,好。」他嘴中無奈的應承著,已經煩躁到了極點。
見周世顯冷冰冰的態度,麻木的神情,婉君著實犯了難:「那你到底要哪一匹嘛?」她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見婉君遲遲沒有挪開半步,還在企盼似的望著自己,周世顯感到萬般無奈,他索性閉上眼,從貨架上隨手拽下一匹布:「就這匹,這匹好。」他連看也未看,像交差一樣,一股腦扔到了婉君的面前。
婉君急忙端詳起周世顯剛剛扔給她的這匹布料。
喇叭姑眼尖,一眼就認出那布匹:「那是做壽衣的!」她失聲喊道。
「喇叭姑!」婉君朝她一瞪眼,急忙喝住她的話。 |
周世顯已忍受不了這麼多的內心折磨與痛楚!一個明朝的駙馬,不僅在滿清的王府裡當差做事多年,獻計獻策,為滿清鞏固政權立下頭功,到如今,還要被滿清利用,藉他與格格的所謂婚配,籠絡人心;但更嚴重的是,今後,當他真正成為穿清服、著清裝的滿清額駙時,他就要被天下人所認定,他是個死心蹋地為滿清賣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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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棄道義廉恥來換取榮華富貴的卑顏屈膝之徒!他的名節從此就要毀於一旦,遺臭萬年了!想到這裡,他突然從布架上一躍而起;他要怒吼,要發作,要將心中所有的悲憤與怒火全部發洩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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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樸連忙從旁邊一把將情緒失控的周世顯死死抱住。
「格格,咱們家公子昨晚沒睡好。」急中生智的周樸為了圓場,他慌亂地向婉君搪塞著。
婉君露出疑惑的目光:「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有些被搞糊塗了。
一旁的喇叭姑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用手捂住嘴巴,吃吃地偷笑著;她突然想到了早上自己與周樸聊的那一番話,於是開心的扯過婉君的肩膀,耳語起來。婉君聽後,強忍住內心的欣喜與興奮,她極力抿緊嘴角不笑出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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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周世顯,那就是格格。」店鋪外,圍觀的群眾已將綢緞店的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洩不通。大家都在朝裡面翹首張望,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指指點點。這時有一個人剛好走到門外,她正是長平公主!
店鋪內,周世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亂了方寸。突然,他眼神中的焦躁急劇的消失了,只眨眼的工夫就被驚恐所替代!他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與他失散多年、是他朝思暮想、一天也未曾忘記的長平!夢?這不會是夢吧?他快將雙目瞪裂,緊緊地盯住門外那熟悉的身影,一刻也不敢眨眼。
「那就是格格,長得真漂亮!」門外圍觀的群眾還在竊竊私語,沒有人注意到,二人的目光已在空氣中激烈的碰撞……
也許是上天的作弄,也許是命中註定的機緣,這對亂世中的苦命鴛鴦,就這樣相遇了!
終於見到自己昔日的摯愛、如今世上唯一的親人,可眼下,他正與滿清的格格在店鋪內親密地挑選綢緞,長平心中僅存的一點奢望也消失殆盡!她感到自己已經心如死灰,再也沒有一絲感覺。她不忍再看下去,也不想再看到他了!她一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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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長平如同一片雲般匆匆地從自己的眼前飄過,周世顯哪肯甘休,他一把推開周樸,發瘋般衝到門外,向四處搜尋著,張望著。
「公子!」周樸跟著他追出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哪裡還有長平的一絲蹤跡:「她走了,她走了。」周世顯朝著人群絕望的呼喊著。
婉君也跟了出來:「你在說什麼呀?」她越發不理解今天周世顯的怪異舉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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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已顧不上回答了,他的眼光仍舊在人群中機械地四下找尋:「我看見了。」他答非所問地喃喃自語,那聲音滿是淒涼。
「公子,格格在問你話呢。」怕婉君看出破綻,周樸只好再一次提醒他。
等了半天,見周世顯絲毫不理會自己,婉君只好自己發問:「你看見什麼了?」她真的很想 |
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將呆滯了一早上的周世顯頃刻之間刺激得神魂顛倒,不知所措。
「我看見她了!她剛剛明明在這裡的,我真的看見她了!」任由誰在發問,周世顯始終沒有回答一句。他不停的喃喃自語,彷彿著了魔一般,他不斷地搜尋、張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看到了什麼?又在尋找什麼?誰也不曾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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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幽靜的山谷中,草木鬱鬱蔥蔥,一掛瀑布順山澗直流而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瀑布邊的涼亭上,長平跌跌撞撞奔跑而來。她一把扶住亭中的木欄,深吸了一口帶著潮氣的霧水,恨不得將胸中所有的鬱悶與悲傷全部拋灑一空!她喘息著,努力排掉內心的淒傷與絕望。痛苦地回轉過身,她儘量使自己穩定下來,閉上眼,自言自語道:「鎮定一點,鎮定一點!」她極力告誡自己,她慢慢穩住自己紊亂的神經,狂跳的心脈。「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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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來找『四十二章經』的!你是來破滿清的龍脈!般若波羅密,南無觀世音菩薩,般若波羅密。」聆聽著瀑布從山澗滑落的轟鳴聲,長平緊閉雙眼,雙手合十。她要自己忘記剛剛所看到的一切,恢復平靜的心湖,就好像一切都從未發生過。「我發誓一定要找到『四十二章經』!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她不斷地喃喃自語。不知什麼時候,一滴清淚早已從長平眼中悄悄奪眶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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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羅克勤王府。
「我看見了她,是長平,是她!」周世顯情不自禁地叫喊著,他顯得激動異常,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見主人顛瘋的樣子,如同著了魔一般,周樸真的是急在眉頭焦在心中:「公子,你是怎麼了?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見婚期越來越近,自己的主人又突然變成了這副癡迷的模樣,心中怎麼能夠不急呢?
可是周樸的勸說,周世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他還沉浸在白天的驚鴻一瞥裡,只要一眨眼,就能感覺到長平已來到自己的面前:「我真的看見她了!」他的雙手由於不能自控,已經不自覺地上下抖動起來。
「你不要鬼迷心竅,急糊塗了你?」周樸哪裡肯相信他的話。
周世顯感覺自己的那顆心快要掙破胸膛:「真的是她,我看得清清楚楚!」
周樸已經急得火燒火燎,如坐針氈了:「公子,你再這麼下去,就被王爺、格格看穿,那時候麻煩就大了!」他慌忙告誡著周世顯,恨不得立刻撫平主人那顆狂跳不止的心,讓他恢復平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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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還是沒有理會他的話:「你別打岔!我看見長平她就在北京城!」他用盡所有的力量高聲叫喊著。自從白天在綢緞店偶遇長平,他知道自己的眼光沒有錯!那的確是長平!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公主!她到來了!回到了北京,回到了他的身邊!
直嚇得周樸心驚肉跳,他趕忙飛快地向門邊跑去,左右張望了一下,見沒有什麼動靜,這才放心。
「公子,你小聲點,別嚷嚷,外面還有人呢!」他小心翼翼地提醒周世顯。
周世顯思忖了片刻,突然,他像下了決心一樣,聲音斬釘截鐵:「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她,我不能等到大婚那一天!」說著話他就要往門口硬闖出去。
一旁的周樸急忙攔住:「你要是這麼走了,怎麼對得起王爺和格格呢?」
突然聽到這句問話,就好比當頭棒喝,周世顯發熱的頭腦有些清醒,他一下子愣住了,狠狠地回轉身;事到如今,何去何從,他已不知所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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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正在這時候,突然他們聽到身後有人在叫。
「有位老丈說要見您。」原來是管家帶進來一位老者,他正是陳記豆腐坊的陳老丈。
管家知趣地退出房去。
陳老丈連忙向周世顯單膝跪下:「小老兒叩見駙馬爺。」雖說平時周世顯待他絲毫也沒有駙馬的架子,但如今真的走進了周世顯的房間,他還是有些誠惶誠恐。
周世顯連忙上前相扶:「老丈請起,你找我有事嗎?」待陳老丈站起,他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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