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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回到府中。
「難道『四十二章經』所謂的龍脈,就是與天空中青龍之象相吻合的一處奇景?」周世顯細細思忖,發現自己竟然在無意中悟出了其中的奧秘!可又感覺不大對頭,不由得緊鎖雙眉。
「公子,您找到龍脈了?」一旁的周樸見主人思量許久,默不作聲,有些心急。
周世顯欣然一笑:「我不是找到龍脈,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猛然一躍而起:「周樸,你有一功啊!」雙手緊緊抓住周樸的雙臂,周世顯 |
欣喜若狂,轉身又開始如饑似渴的翻閱起書籍。
見自己無意中的話給了主人如此大的啟發,周樸倒有些靦腆:「這鄉下人哄小孩的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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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這能有什麼道理。」他自嘲的說。
誰知周世顯卻不以為然:「不,大凡能流傳這麼久的兒歌,必然有它一定的道理。」他分析道。
周樸卻還是懵懵懂懂,聽得如同雲山霧照:「我不明白。」他搖搖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世顯的神經就像是被電擊到一般:「不明白?」心中猛一震,費勁周折重新冥思苦想:「周樸,你剛才說什麼?」他急切地問道。
周樸已經完全被繞得暈頭轉向:「我沒說什麼呀,我說我不明白。」他只好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周樸做夢也沒有想到,困擾了多少人的迷團,竟被他無意中的歌謠與一句話語輕易擊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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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周樸的一句「不明白」,周世顯卻頻頻點頭:「你說得對,這種以天象為徵兆的說法,不過是為了證實一種現實,或者是為了籠絡人心,鞏固基礎,並非真的以此就能夠破壞一個朝代。那麼如此看來,不是寫經書的人太蠢,就是想要以此來迷惑想要破龍脈的人!」
茅塞頓開之際,又令他震驚萬分!周世顯以自己驚人的智慧與不懈的潛心研究,終於破解了「龍脈」的最終奧秘所在!但由此,他卻發現了一個更不為人所知的竊世之秘!
「公子,您在這邊自言自語地說些什麼?」見周世顯如同著了魔般站在原地發楞,周樸覺得既害怕又好笑。
周世顯哪裡還顧得上說笑,他飛快地轉過頭,面色異常嚴峻:「周樸,此事絕不簡單!你快給我備馬,我要去見勤王爺。快去,快去!」他邊推邊急切地催促道。
「是、是。」周樸被主人的怪異舉動嚇得膽戰心驚,只好順從地快步離去…… |
周府大門口。
手持兵刃的清兵早已將周府的大門圍得水洩不通。
準備為周世顯外出備馬的周樸毫不知情,仍悠悠然地走出大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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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門外的兩名清兵一聲大喝,用刀攔住去路。
「幹什麼?」見自己無緣無故被攔在家門口,周樸有些莫名其妙。
站在石階外的一位帶兵總管見狀走上前來:「請你回去。」他命令道。
「你為什麼不讓我出去呢?」周樸一臉的無辜。
「這是朝廷的命令。」帶兵總管的回答不容置疑。
周樸有些火了:「朝廷憑什麼不讓我出去呢?」他大聲質問道。
「朝廷有令,宅院裡面的任何人都不准進出,請你回去。」不由分說,總管的口氣越來越堅決,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周樸毫無辦法,只得悻悻然返回院內。 |
他跌跌撞撞、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周世顯的書房。
「公子,公子,出事了。」見周世顯還端坐在書房內悠然翻書,又想起外面已是如臨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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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周樸是急在眉頭焦在心。
「什麼事?」周世顯急忙問道。
周樸心急如焚:「咱們家門口戒備森嚴。有個清朝將士說從今天起,不准咱們再出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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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一驚:「為什麼?」他急忙站起。
「他說是朝廷的命令。」周樸緊鎖眉頭。
周世顯突然悟出了其中的原因:「難道是長平公主事發了?」他心中暗叫不好。
正如周世顯所想,如今,還有什麼事能夠讓清廷如此惱怒慌亂呢?
「公主?」周樸一驚,也意識到事態越發的嚴重:「難道公主到獄裡救你的事發了?」他瞪大了雙眼。
「公主盜了『四十二章經』,她要破滿清的龍脈!」周世顯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忌諱了,他索性直截了當地脫口而出。
周樸有些明白了:「難怪大隊人馬,往東北方的玄武門去了。」
周世顯知道再耽擱下去會出大事,一發不可收拾:「不行,我要去找勤王爺,我要去面見皇上。」說著他飛快地衝向房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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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就要衝出門去的周世顯:「公子,您的身體還沒有復元,您不能去。」他心疼主人。
此時周世顯才感覺自己頭暈目眩,他不由自主地一陣搖晃;畢竟,監牢中袁寶倫令人髮指的嚴刑拷打,不僅使他身受內外傷,而且一直虛弱得連喘氣都困難:「不行,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一定要去。」以驚人的毅力緊咬牙關挺住,他又要往門外闖。
周樸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您看您,身體虛弱成這個樣子,還要去見皇上。要是他們翻臉不認人,又讓你入獄,搞不好連命都沒有了,您不能去!」
看著主人只走了幾步,卻一臉冷汗,連連喘氣,周樸心疼的快要掉下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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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忍住頭腦暈眩,周世顯的口氣異常堅決:「周樸,你對我的忠心,我心領了。可是這件事,可能會傷及公主的性命,我不去誰去呀?」一想到自己最愛的長平目前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險,他不顧一切的硬撐著挪向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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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樸用身體擋住房門:「那……那我去找勤王爺去。」他建議道。
周世顯連連搖頭:「不,這件事事關重大,勤王爺恐怕也作不了主,我必須去面見皇上。」他向發了瘋一般再次衝向門去。
周樸已是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一點點的往回推:「公子……我們想想辦法吧。」他苦苦哀求。
周世顯心中如油炸火煎,亂成了一團:「想辦法?那快想,快想。」急促的催促聲一聲比一聲焦急,此刻的周世顯恨不得插翅飛出禁錮自己的府邸!
周樸急中生智,潛心苦想片刻:「這樣好了,到晚上……」又朝門外看看,確定四下無人,悄悄與周世顯輕聲耳語起來……
夜深人靜時分,趁著府邸前門的清兵稍有鬆懈,裝扮成平民百姓的周 |
世顯,悄然無聲地將後門打開一條縫。他警惕的向院內院外張望了好半天,才躡手躡腳地邁出院門,輕輕將門帶好,轉眼之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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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克勤王府。
周世顯好容易才找到婉君格格,將自己的疑慮大致講了一遍。
「你說的我都聽明白了,那你現在想怎麼辦?」婉君試探著問道。
周世顯沉思默想了片刻:「這件事恐怕王爺也作不了主,我想親自面見皇太后,當面跟她把這件事情的利害關係講清楚,也許能夠救公主一命。」他的眼中滿是誠懇。
一聽到「公主」二字,婉君的臉上漸漸有了慍色:「你不該來找我,你這不是為難我嗎?」她將臉轉到一邊,心中憤憤不平。畢竟自己費勁周折,卻始終未曾得到周世顯的心,現在,他深夜冒險前來,竟是要自己幫忙搭救那個從未謀面的長平公主!自己又怎麼心甘情願的接受這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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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婉君不大情願輕易幫忙,周世顯頓時緊張起來:「我知道,可是……」後面的話他卻不敢再吐出口。
婉君盡量平息住自己的情緒:「你說的合情合理,我理應幫忙。」她皺著眉頭站起:「可出於我內心,我並不想迎公主還朝。」聽到此話的周世顯頓時一楞。「到那個時候,你又變成了駙馬爺,和公主出雙入對,共效于飛。而我呢?還不是空歡喜一場,忙活了半天,就為別人作嫁裳。」婉君撇了撇嘴,強抑制住剎那間從心底湧上來的傷感與淒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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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婉君左右搖擺不定,周世顯此刻只能再次擺出事實,講明道理:「我明白你的心。可是這件事,並非是為了成就我與公主的私事。要是重兵追殺長平,傷了她的性命,從此就會大開殺戒。漢人人人自危,漢人的官吏,也不會再為朝廷盡力;這樣對朝廷、對老百姓,又有什麼好處呢?而今皇上與皇太后,為了龍脈一事心急如 |
焚,已經沒有辦法去想那麼多了。現在只有一個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他們說清楚,救危難於一萬。格格,你是一個最明白不過的人,所以我才來找你,也只有找你,求你帶我去見皇太后。」
周世顯一番話,將此次龍脈之爭的厲害關係分析得清清楚楚,入情入理。不錯,自己哪裡僅僅是為了與長平再度重歸舊好、為了一己之私,才會深夜冒險前來相求?當今世上,不論是皇上與皇太后,還是長平與李清華,或是那些成千上萬要破滿清龍脈之人,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悟出,這其中的玄機;所謂龍脈,竟然是個根本不存在的典故!這虛無縹緲的龍脈存在於世上多年,不知道蒙蔽了多少不知其情的人們,又使多少無辜的人捲入災禍!那些反清義士為了破掉所謂的龍脈,為了能夠推翻新生的滿清政權而白白丟掉寶貴的性命;而愚蠢的滿清,竟然自己也被蒙蔽在其中!現在為了追回那被盜走的神秘龍脈,而不惜大開殺戒,傷害長平,丟棄曾經奉行一時的仁政,重新置自己於漢族百姓的仇恨之中,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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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周世顯的話,一向以深明大義而著稱的婉君,又細細思忖了片刻,欣然點頭:「好,我帶你進宮。不過今天太晚了,得明天一早。」她安排道。
見到婉君終於答應幫忙,周世顯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微微一笑:「謝格格。」向婉君彎腰致謝,略一施禮,轉身就要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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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身後的婉君急忙喝住他。
周世顯忙站住腳:「我回府去。」他有些心神不安。
婉君不以為然:「你怎麼回去?」她冷冷地發問。
聽到婉君的提醒,周世顯方才想起,自己剛剛是費勁周折,化裝冒險出來:「那我在總管那裡過一個晚上。」他想到逃出已如此不易,再回去無疑難上加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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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一步走近他:「你呀,你忘了剛剛你是怎麼出來的?」她沒好氣的責備道。
一句話又說得周世顯左顧右盼:「這……」事到如今,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今晚上哪兒也別去了。」不由分說,婉君狠狠的命令道。
周世顯卻連連搖頭:「這不妥,這會有損格格清譽的。」他一個正人君子,怎麼會為求平安,而甘願在未曾婚配的婉君房中躲藏一宿!傳出去,又該被世人如何恥笑?他周世顯的一世清名,豈不在瞬間毀於一旦?
婉君不慌不忙,慢慢使出了殺手間(金字旁),步步緊逼:「你剛剛來找我的時候,可曾想到了這些嗎?」區區一句話,即刻令周世顯語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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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今晚,就在我這兒藏上一宿,反正,我也見不了你幾次面了。」說著,她竟然強行將周世顯拉到桌旁:「來,你就在這兒坐著,我們今晚要聊個夠!來。」見也確實無其他地方可藏身一宿,去別的地方都會輕易被清兵發覺,為了能夠明日順利的見到皇太后,周世顯無奈,只得順從的在婉君對面坐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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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用兩個拳頭托起泛紅的臉龐,衝周世顯微微的笑著……畢竟,這才是真正難得可以與周世顯獨自徹夜長談的好機會,她豈能輕易放棄?但這機會,今後自己又能有幾次呢?
第一次單獨坐在婉君的閨房中,與格格面對面的相視而坐,周世顯極其不自然的四下轉動著目光,卻發覺自己無處躲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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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剛濛濛亮,婉君不動生色的帶著扮做太監的周世顯成功的混進宮,悄悄地向皇太后的寢宮走去……
「給太后請安。」進入寢宮,婉君連忙單膝跪地行禮。
皇太后此時剛剛起床梳洗完畢:「這麼一大早就進宮來,有事嗎?」她覺得有些奇怪。
婉君面露怯色:「孩兒有要緊的事,不敢耽擱。」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什麼要緊的事?」太后瞪大了眼睛望著她,輕聲問道。
婉君抬頭望了望皇太后身旁的宮女、太監,默不作聲。
皇太后何其聰明,她頓時心領神會:「你們都退下去。」她喝退左右侍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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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寢宮內只剩下皇太后與婉君二人。
「請皇太后開恩。」見四下已無人,婉君突然一開口就大聲哀求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太后被弄得一頭霧水。
婉君已是六神無主,語帶明顯的哭聲:「孩兒斗膽帶了一個人來見太后。」畢竟她深知欺君之罪的後果。
皇太后仍在故作鎮定:「誰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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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沒有回答。她忍住內心的慌恐,慢慢站起身,心神不安的轉身走到門邊朝外面的一個人影微微點了點頭,偽裝打扮的周世顯低頭邁入房中。
周世顯跪地包拳:「參見皇太后。」只聽得一語,驚得皇太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晚生周世顯叩見皇太后。」跪在地上的周世顯又接著清清楚楚地報上真名!
皇太后驚詫不已:「是你?你是周世顯?」她瞪大了雙眼,指著地上的人,仍然不敢完全相信。
「請太后恕罪。」周世顯跪在地上面無懼色,紋絲不動。
皇太后的臉上剎時翻雲覆雨,她抬頭質問起婉君:「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偽裝進宮?」緊緊盯著地上的周世顯,皇太后覺得自己堂堂當朝太后,竟然會受到如此的愚弄,已是滿腹怒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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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皇太后的質問,婉君連忙答話:「太后……」她想要將責任全部攬下,替周世顯開脫。
周世顯一下搶過婉君的話:「此事與格格無關,是晚生懇求格格帶晚生進宮。」皇太后聽到此刻氣不打一處來。「因為來不及奏請皇太后御准,所以才如此裝扮進宮,求太后恕罪。」周世顯擔過所有的責任,苦苦懇求。
「如果個個都像你們這個樣,這紫禁城還成何體統?」方才明白是婉君借身份之便,將扮作太監的周世顯悄悄帶進了宮,而現在竟然帶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皇太后禁不住怒火衝天!
面對皇太后的怒喝質問,周世顯平心靜氣:「晚生知道欺君之罪,罪不可恕;可是晚生冒死求見太后,實在與大清朝安危有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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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周世顯的面色猶如視死如歸,皇太后頓時沒了注意,只能猛一抬頭狠狠的瞪了旁邊的「幫兇」婉君一眼,直嚇得婉君飛快地低下頭去,慌忙躲避著皇太后如利箭般直射過來的眼光。
皇太后臉上的五官完全扭曲了:「周世顯,咱家是愛惜你的才華睿智,所以對你的所為十分的寬宥。如今你在咱家面前扮成這樣,又說是為了朝廷的安危,這樣的花言巧語,叫咱家怎麼信你!」她手指著長跪在地的周世顯,大有一口將他吞掉之勢。 |
見皇太后已經聽不進任何解釋,婉君只好斗膽開口:「太后息怒,周世顯是為了長平公主而來。」
哪知婉君這一句話非但沒有平息已近凝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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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空氣,竟然成了火上澆油的工具!
皇太后已經雙眉倒立,狠狠地哼了一聲:「不提長平那倒也罷了,她盜了咱們的『四十二章經』,是要破咱們大清的龍脈,這不是要趕盡殺絕嗎?」她責問著周世顯,顯得憤恨異常。
「晚生正是為了此事而來。」周世顯連忙接住皇太后噴著怒火的話語。
見周世顯仍舊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皇太后索性將所有的氣都傾瀉在他的身上:「這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這擺明著是要向咱們大清挑戰!也好,咱們就爭個高低正負吧。」沒了好氣的皇太后說出的話句句帶火,字字帶刺!由於經書的被竊,使皇太后幾乎氣炸了肺!她一改平時的溫婉爾雅,竟變成了多爾袞一般的強硬!
一聽到連皇太后都要贊同誅殺長平,奪回經書,周世顯心頭一驚:「太后,此行不妥。」他急忙勸阻。
氣頭上的皇太后哪裡聽得進半句話:「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們也不必多費唇舌了,攝政王爺已經派了大軍追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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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晚生不是這麼看。如今天下一統,皇上英明大量,寬待明朝皇族,不久前更分封永太子為平定王;天下百姓,無一不為皇上的善政而感動。偏安一隅的南明遺部,聽到這個消息,多少有良心的將士大臣,都為之動心。如此以感召天下,正贏得天下民心,要是皇上派重兵追殺長平,萬一長平死於清兵刀下,那麼大清朝自入關以來,所施行的善政,會因此而付諸東流。」 |
周世顯分析了當今天下自滿清頒佈實施仁政後所看到的種種明顯成效,又一語道破此次決定追殺長平、奪取經書的禍患後果和利害關係。
「哦?」皇太后被說得暗自一驚,她重新疑惑起來。
「長平一死,天下反清的人士,將會以此為藉口,紛紛豎起反清復明的旗號,到那個時候,再施行什麼善政,也不能挽救這個局勢;天下再歸於動亂,老百姓再陷於戰亂之中。太后那個時候,就是安居於紫禁城之內,又如何能安居樂業、安享天年呢?」
周世顯接下來的慷慨陳辭,將長平若被殺的嚴重後果分析得頭頭是道,確鑿無疑!的確,假使長平被清兵圍剿、殺死,在當今紛紛擾擾的民間,多少反清義士將憤然揭竿而起,對於滿清一直施以的仁政也將徹底喪失希望,重新開始反清復明的爭鬥。到時候,天下將重新大亂,萬民蒼生重新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安居樂業的日子又變為鏡花水月;而滿清,處心積慮的實行仁政所創下的百年基業,也都將在轉眼間付諸東流!到那個時候,滿清的龍廷,不要說可以穩坐在皇宮內,就是北京城,都要退避出去,重新回到關外,蝸居於長白山中! |
耳中聽著周世顯的話,皇太后也在緊鎖眉間,腦中飛快的思索著:「照你這麼說,難道就任由長平公主,破咱們的大清龍脈嗎?」她已左右為難,心中越來越焦急。
「我願意去勸阻長平,並且迎公主還朝。」見皇太后舉棋不定,周世顯再度語出驚人。
「你?」皇太后見這個前朝的駙馬竟然主動請纓,不由得一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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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太后久久未答應自己的請求,周世顯再次懇求:「我知道太后可能不相信我,可是放眼朝中,也只有我能說服長平。」畢竟,目前能幫得上滿清這個大忙的,能夠被長平所信任並聽從的,只有他周世顯一人。
此時皇太后真是如坐針氈,左右為難:「可是大兵,已經朝著東北方向追下去了。」她想到已經派出重兵追殺長平於千里之外,可謂開弓沒有回頭箭——覆水難收!
「如蒙太后御准,我立刻起程,馬不停蹄,日夜兼程,一定可以追上重兵。」周世顯的話語字字透著誠懇。
入情入理的一番話,皇太后聽的有些心動:「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這件事咱家也做不了主,要請奏皇上。」
一想到事態嚴重,皇太后不敢妄加大膽決定,她想要為自己多爭取到一點考慮的時間。
周世顯深知再拖延下去,長平即將被追殺的清兵趕上,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剎那間又是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哪裡再容得了皇太后幾番延緩:「如果能以此番道理稟明皇上,相信皇上一定會批准的。」他步步為營,句句緊逼著皇太后頒佈御准自己的旨意。
「你急著進宮見咱家,就是為了這件事?」見周世顯急切的目光,皇太后突然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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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能再耽擱!萬一重兵追上長平,雙方廝殺起來必有一傷,到那個時候說什麼也晚了。望太后為天下人之福,也為江山社稷,也為皇上一統天下,早做定奪。」周世顯最後懇求道,他的眼中幾乎急出淚光。為了最愛的長平安危,為了天下黎民再次化險為夷、免除戰亂之災禍,周世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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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你怎麼看?」皇太后突然向一旁久久沒有作聲的婉君發問。
婉君猶豫片刻:「太后,周世顯說的入情入理,不妨讓他試試。」她壯著膽子說出這句話。畢竟,剛才周世顯的一番在情在理的分析、懇求,她一直在傾聽著,思索著。
皇太后終於點頭:「你倒是個深明大義的格格。好吧,你們就先回去,這件事等我奏明皇上,再做最後的決定。」她沒有將話說死,來了個緩衝。
「叩謝皇太后不殺之恩。」見皇太后終於答應考慮,周世顯與婉君總算鬆了一口氣,連忙跪地叩謝。
望著他倆,再看看周世顯的一身裝扮,皇太后就好比是重拳打在了棉花上,無可奈何。
二人後退幾步,畢恭畢敬的轉出門去。
見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皇太后重新陷入沉思默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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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顯與婉君沿著原路從皇太后寢宮緩緩退出,一路無語。
「你真去追長平公主?」婉君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問道。畢竟在她心中,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願不願意看到周世顯迎長平公主還朝?矛盾的心情一直纏繞著、煩擾著她。
周世顯面露愧疚,許久默默無語,無言以答:「是。」他好半天才從口中擠出一個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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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上下打量,悶悶不樂:「那這是為了私?還是為了公?」一直覺得自己在為別人做嫁衣裝,到頭來空歡喜一場,她的心中憤憤不平。
一句話說得周世顯為難不已:「世間事哪裡分得清,哪些是公?哪些是私?」
的確,現在就連周世顯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此番前去說服長平還朝、交出經書歸順滿清,其目的究竟是為了保住自己心上人的性命,重歸舊好?還是為了使天下免受戰亂之災,保一方安寧?也許兩者都不全是,也許兩者都有。
兩人重新又陷入了尷尬,久久無言以對…… |
順治皇帝寢宮。
聽完周世顯的冒死諫言,皇太后自知事態嚴重,絲毫不敢怠慢,即刻來到順治的書房,母子二人細細商討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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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額娘,我看不妨讓周世顯去試試。」皇太后陳述完此事的前因後果,小順治略加思索,頻頻點頭。
「我也是這麼想。」見皇帝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皇太后面露微笑。
小順治高興的點頭:「這件事您問過攝政王爺了嗎?」突然他想起,平日裡的十四叔,專權獨攬,飛揚跋扈,一向以強硬著稱,不免有些擔心。
皇太后立即面露慍色:「皇上,你要有自個兒的主張。」一句話直說得小順治好不慚愧。「早晚這個朝廷都還是你的,你不能依靠別人。」見年僅十五歲的小皇帝尚顯稚嫩,處處謹小慎微,毫無主見,總是不能逾越攝政王這座鴻溝,很是焦慮。
「孩兒明白,額娘是怕大權旁落,是吧?」小順治細細思索,他一下猜中皇太后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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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終於欣然一笑:「聰明。」她站起身,長出一口氣,回味深長:「到了這個時候,什麼人都不能夠相信,凡事都得自己拿主意。」聯想起多爾袞的種種與自己格格不入的暴政、根本無法溝通的思維。皇太后已清晰的意識到,今後的天下,紛爭不斷,要想持久平和,就必須施以安撫、仁政。但固執強硬的多爾袞,處處與自己作梗,不可理喻,無異於使新生的滿清政權作繭自縛,自取滅亡。
小順治連忙走到她的面前:「額娘放心,我心裡明白。」睿智絕頂的他終於領悟皇太后的苦心。
皇太后的臉上終於綻開滿意的笑容:「以後有什麼事,咱們娘兒倆先研究好了,再跟攝政王爺說。明白嗎?」她想要將小順治培養成一個獨立的施行仁政的君主,由自己掌控,逐漸脫離多爾袞的操縱,將決定清廷命運的大權牢牢握在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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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順治點頭答應:「那這件事怎麼辦呢?」他皺著眉頭,不知道皇太后最終要如何定奪。
「我看……就讓周世顯去。如果他能勸得動公主,拿回『四十二章經』是最好;不成的話也不礙大事。」心計多端的皇太后把所有的事情都盤算周全,顯得胸有成竹。 |
「萬一追兵不聽周世顯的話,怎麼辦?」小順治有些擔心。
皇太后一時沒有想到,頓時有些猶豫:「這……你給他一道手諭,就算是攝政王爺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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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也得權力主事。」略加思索,一條妙計又上心頭。
小順治連連點頭,突然,他又有疑慮:「額娘,周世顯會不會追上長平公主,兩個人一起跑了呢?」他擔心周世顯身在曹營心在漢,雖與長平公主兩地分離多年,但如今不忘舊情,背信棄義,一同逃離是有可能的;到最後拿不回四十二章經書,可謂機關算盡,竹籃打水——一場空!
皇太后細細思量,點頭讚許:「擔心的有道理。周世顯帶在身邊的人,一定要有咱們的心腹,萬一起了變化,就把周世顯就地正法。」
她仍舊不敢斷定周世顯此次說服長平,拿回經書的勝算有多大,又想到可能發生的不測,她決定來個雙管齊下;看似完全信任周世顯出任使命,實則布下耳目暗中監視,做到萬無一失,自己來個穩坐龍廷,靜等佳音!
小順治佩服得心悅誠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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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周世顯絲毫不敢耽擱,立即動身開始找尋長平公主,羅克勤與婉君一直將他送到了城門外。
「王爺、格格,別送了,請回吧。」城門邊上,周世顯執意讓羅克勤與婉君留步於城門內。
望著即將踏上險途的周世顯,羅克勤心潮洶湧澎湃:「你這一去是風沙萬里,瞬息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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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萬事小心保重。」他叮囑道。
周世顯包拳一笑:「多謝王爺指點,世顯都記下了。」
羅克勤放心地點頭:「本王爺祝你一路平安,順心如意。」
周世顯連忙謝過。
「以後有事情多跟李公公商量,千萬不要貿然行事。」不知是否得到了皇太后的旨意,羅克勤的話中突然出現了一種隱隱約約的暗示。
周世顯心領神會,連連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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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周世顯身旁的,即是皇太后的心腹——李公公。他身藏順治小皇帝的聖旨,明為協助周世顯尋找長平公主,實則奉太后之命暗中監視周世顯的一舉一動,稍有變故,便可先斬後奏,將周世顯就地正法!
李公公聽了羅克勤叮囑周世顯的話,自覺有些尷尬:「王爺請放心,奴才必定全力以赴。」他忙打著圓場,敷衍了一句。
世顯再次包拳最後行禮:「王爺、格格,請放心,請回吧。」隨即帶眾隨從踏上漫漫征程。
望著他們的背影早已漸漸消失,羅克勤與婉君幾人還站在原地駐足觀望,久久盯住遠方……
一股不捨之情襲上心頭,羅克勤輕輕歎了一口氣。
「阿瑪,你說他還會回來嗎?」婉君的心中已如五味雜陳翻滾。
「會的。」羅克勤頻頻點頭,他顯得若有所思,胸有成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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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怎肯輕易相信:「保不准他們夫妻相會之後,就遠走高飛。」她的聲音滿是哭聲,慌忙低頭忍住快要滲出眼眶的淚水。
一想到此番周世顯臨危受命,外出千里找尋長平公主,婉君知道他的情繫何在,心中歸屬;再聯想到自己得不到他的心,只能自始至終為他人做嫁衣裝,不免又有無限淒涼之感。 |
一旁的喇叭姑連忙輕輕握住婉君的胳膊,生怕她哭出聲。
羅克勤慈愛的看了一眼婉君:「周世顯不是這樣的人。」數年的親密交往,他不僅對於周世顯的絕世才華欣賞愛慕,更欽佩他忠貞不二、言而有信的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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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他……」婉君的眼圈有些紅。現在心中是心疼還是不捨,是嫉妒還是掛念,就是連自己也說不清楚。
「既然擔心,你為什麼會全心全力地幫助他?」見女兒對周世顯戀戀不捨,無限憂傷,羅克勤突然發問。
「因為……」婉君一時語塞,「我也不知道啊!」她感到在心底的愛怨交加之中,自己的思緒早已紛亂。
見婉君答不上自己的話,羅克勤卻欣慰的一笑:「因為我的女兒是個深明大義的人,阿瑪以你為榮耀。」他一語替婉君道破了原因,道破了連婉君自己也說不清楚的主要因素。
「你知道得到人身,而得不到人心的這個道理吧!女兒,如果你把周世顯強迫地留在你的身邊,而他的心卻去想另外一個人,你會怎麼樣?」見婉君心中對於周世顯,仍舊是一片無法割捨的舊情癡誼,羅克勤只好藉以「強求無福」的道理來勸慰她。
聽了阿瑪的話,婉君淒傷失落的心終於有了一絲安慰,漸漸恢復了平靜……周世顯真的會回來嗎?她在心中默默的等待,默默的期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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