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下)
憑睿智頓悟解龍脈 覓千里孤膽救長平
作者:葉來香/台詞記錄:阿貓/校對、配圖:jiamin

  北京城東北方向。
  自從長平與李清華那天到滿清的督察司大牢中搭救周世顯未果,中途又在街上見到被從南方得勝歸來的羅克勤與婉君、生擒俘獲帶回北京的永太子,一個又一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令長平險些痛不欲生!多虧有李清華及時保護,陪伴在側,噓寒問暖,將長平照顧得無微不至。二人自混出北京城後,為及早破掉滿清龍脈,絲毫不敢延遲;一路上風餐露宿,馬不停蹄。這天午後,二人終於沿著山脈,悄悄進入了東北方的深山密林中。
  「就是那邊,過去看看。」見東北方突然出現了一條大河,二人急忙沿河床順水流而進,邊走邊四處尋找著「龍脈」。
  就在長平與李清華身後約幾里以外,穆把總帶領大批清兵正在追尋二人的蹤跡,一路快馬加鞭沿河床急奔過來。他們是奉了攝政王多爾袞的密令,一心要追殺長平,奪回經書!
  他們沿河走了一陣,仍不見一個人影:「走。」望著身後已累得筋疲力盡的隨從,穆把總只好親自催促。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穆把總帶領大隊清兵拚命追趕長平的同時,周世顯與李公公也帶著隨從抄山間小路不停的朝東北方急行……
  長平與李清華終於到達了東北方的河岸盡頭。
  長平一指河對岸:「你看前面,龍脈之地應該就在前面。」她轉身告訴李清華。
  李清華連連點頭,又警惕的回顧四周:「那些韃子兵發現『四十二章經』被盜,他一定會追上來的。不過等他們追上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把他的龍脈給破了。」他思索著,分析著。
  「但願一切順利。」想到馬上就要大功告成,勝利在望,長平心中終於湧起一絲欣慰。
  就在此時,穆把總的追兵終於趕到了他們所在的河岸邊!
  「在那邊,快追!」穆把總眼睛極尖,看到二人的身影,連忙指揮身後的清兵如惡狼般猛撲上去。

  眼看清兵就要衝到身前,長平與李清華臨危不懼,同時施展「雁翔功」,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已雙雙飛到了河對岸。
  穆把總驚得目瞪口呆,慌忙撲上去,但為時已晚!等到他真正帶領清兵追到長平與李清華二人剛才所站的河口時,已是只能與對岸的二人遙遙相望!穆把總與隨從面面相覷——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煮熟的鴨子跑掉,已是氣得咬牙切齒,只恨自己沒再長雙翅膀,關鍵時刻可以飛過河去。
  遠遠望著河對岸急不可待卻又無可奈何的一干清兵,長平的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
  李清華也在朝河對岸眺望:「那些韃子兵追上來了。」
  「他們要找船渡河,也要好幾個時辰,我們進山吧。」長平料想有大河作為天塹,總算擺脫了清兵的糾纏。
  二人隨即朝著東北方密林的最深處走去。
  「走!」眼見二人越走越遠,漸漸消失於河對岸,穆把總只好大喝一聲,匆匆帶領清兵沿河找尋渡船。
  對岸的二人如入無人之境,頭也不回的踏著河灘緩緩走進密林。
  二人繼續快步前行,一邊留意身後是否有清兵追來,一邊耐心找尋「龍脈」的蹤跡;他們隨即登上了一座山的頂峰,細細查看。

  「這邊原來是個死谷。」長平見二人已身陷一處山峰的死角,周圍全是陡峭的懸崖,不免有些擔心,輕輕歎了一口氣。
  「來,跟我來。」眼見前面只有一條山路可走,卻凶吉未卜;李清華全然不顧,一心要帶長平脫離險境,破掉「龍脈」。
  哪知二人上小路未走幾步,突然,從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湧上來一群山匪,個個手持利刃,凶神惡煞,為首的一位,竟是久未相見的黑風山寨主——岱岩!
  「沒想到我在這兒恭候多時了吧?」見李清華與長平被自己帶人死死堵住了去路,岱岩得意忘形的連連狂笑。
  見岱岩突然出現,長平知道中了圈套:「為什麼要把章經交給你?」她氣憤地質問。
  岱岩既貪婪又凶毒的目光緊緊盯住二人,不發一言。

  李清華想起當天在竹樓中對岱岩的承諾,心中暗自愧疚:「因為你喝了他的毒酒。」長平渾身一震。「所以他以『四十二章經』為代價,才肯為你解毒。他現在就是來奪取章經的。」一指面前如惡鬼般陰險的岱岩,李清華的眼中也噴出火光。
  岱岩目露凶光,那樣子就像是看到了被自己套住的獵物:「後面有大清的追兵,前面也只有一條出口,把章經交出來,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他狠狠的威脅。
  「岱岩,你要這『四十二章經』幹什麼?」長平拚命壓住胸中熊熊燃燒的怒火,質問道。
  面對著曾經被自己畢恭畢敬的尊稱公主的長平,此刻岱岩終於撕掉了偽裝許久的面具,露出猙獰的面孔:「破滿清的龍脈,不過,可不是為了重建你們大明
的王朝,而是要建我岱岩的王朝。」放肆的狂笑聲充斥在整個密林中,發出陰森森的氣息。
  「原來你一直存著野心!」怒氣衝天的長平如夢初醒,方知上當!原來自己一直在受岱岩的煽動挑唆!自己與李清華用性命換來的經書,他哪裡是為了重新恢復大明的疆土,竟然是為了滿足個人的私慾,自己卻一直蒙在鼓裡,被他所利用、迷惑!
  岱岩早已得意忘形,連連冷笑:「你現在才知道,當時我救你,只是為了要打一個大明的旗號;不過現在看起來,你們大明也只是個喪家之犬,被滿清趕到海邊去了,眼看就要完蛋了。長平公主,你的夢也該醒了!快把章經交出來!等我破了龍脈也算有你一功,等我建了王朝,當了天子,也可封你當妃子。」他輕輕捋著鬍鬚,毫無廉恥,一股淫邪從眼中直射出來,貪婪的望著長平。
  長平簡直氣炸了肺:「你這卑鄙的小人,我要殺了你。」她高聲怒罵著,恨不得立刻將岱岩碎屍萬段!
  「長平,今天就算你不死在我的手上,也
會死在你的駙馬周世顯的手上。」岱岩覺得長平早已是自己的俎上魚肉,任由宰割了!
  聽到岱岩提到周世顯,長平猛一愣:「周世顯?你什麼意思?」身體微微一陣,一股不詳之兆湧上心頭。
  「你難道還不知道,清朝大兵後面壓陣的,就是周世顯。」彷彿是嘲弄,岱岩找準了長平心中最薄弱的要害,狠狠的刺入。
  長平就像是被電擊中了一般,驚得合不攏嘴,愣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回身看看李清華也是大驚失色。
  見二人都被自己的話震住了心脈,回不過神,岱岩瞅準機會,揮起鋼刀便砍殺過來;雙方頓時廝打在一起,密林中滿是喊殺聲。
  幾個岱岩的隨從被李清華幾劍砍倒,可岱岩卻將李清華甩在一邊,如一頭困獸般發瘋似的直撲長平!
  眼見形勢危急,突然當空一道灰藍的光閃過,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半空中橫飛下來,一掌擊在岱岩的左肩胛之上;岱岩一時沒有防備,被打得連連倒退,狠狠撞在身後的樹幹之上。
  另一邊,李清華揮劍砍死最後一名山匪,這才急忙跑到長平身邊。
  「是你?」岱岩定睛一看,來人竟是他的同門師妹、長平的師父——智慧師太!
  「師父!師太!」見智慧師太關鍵時刻前來相救,長平與李清華
又驚又喜。
  「岱岩,行事不要太過分。」與長平、李清華並肩站在一起,智慧的聲音帶著憤怒。
  岱岩色厲內荏,卻仍在狡辯:「智慧,這裡沒有你的事。」
  「長平是我的徒弟,又是大明的公主,難道我就任你這樣下手不成?」望著昔日的同門師兄,智慧的話透著堅定,毫不讓步。
  「智慧,你為什麼處處護著她?連同門師誼都不顧了嗎?」彷彿已是輸光了本的賭徒,面對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岱岩千方百計的狡辯、駁斥。
  智慧用身體緊緊護住長平,緩緩向前逼近:「師父傳我二人武功,是希望我們行俠仗義,主持公道。沒有想到你仗著人多勢眾,武功高強,竟想獨霸武
林,欺師滅祖!我豈能容你胡作非為?」平日溫文爾雅,心氣平和的智慧,望著眼前罪惡纍纍的無恥之徒,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殺機!
  「師父——」長平欲言又止,被李清華擋在身後。
  「師太,我們留下來,陪您一起對付他。」李清華用劍鞘一指岱岩,恨不得馬上將他砍為兩半!
  長平點頭。
  「不用,不要忘了你們的使命。長平,快走!」智慧語氣堅定,一口回絕。
  「師……」長平還想堅持,卻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所帶的經書,想到了滿清的龍脈還未破,自己真正的使命還未實現!
  「公主,走吧。」李清華一把將長平拽走。
  見長平就要帶著經書離開,岱岩哪肯罷休,舉刀便撲了過去,被智慧攔住,二人瞬間拉開一場搏殺。幾個回合,智慧突然使出「飛天腿」,將岱岩踹倒在地。岱岩見自己招架不住,趕忙落荒而逃。智慧此刻不再寬容,再不放過這個欺名盜世的嗜血惡魔,一直追到了東海邊的沙灘。
  東海之上,浪濤滾滾,帶著鹹味的海風陣陣襲來,遠處白色的浪花不停拍打著岸邊的礁石。
  智慧與岱岩在海岸邊站定,周圍空無一人。二人相隔幾步遠,擺開架勢——今日要以師門戒律了斷!
  「智慧,你真的要阻止我,奪取『四十二章經』嗎?」惱羞成怒的岱岩已是窮途末路。
  見智慧氣息若定,毫不理睬,岱岩來了個先下手為強,搶先運出內力於鋼刀之上,攻擊智慧的下三路。智慧不慌不忙,騰空而起,二人在空中轉展騰挪,戰成一團。突然,智慧的腳抵住了岱岩的鋼刀,屏息運氣,一個「鴿子翻巢」,落在沙灘之上。岱岩怎肯善罷甘休,揮舞鋼刀拚命砍殺,卻都砍了空!智慧一個「掃堂腿」,令岱岩上身出了破綻,手腕被智慧牢牢捏住。只好使出「盤龍吞樹」,閃出鋼刀。轉眼之間,二人的右掌猛得擊在一起,二人的上身不動,但卻都是將周身所有的功力全數運於丹田之上。時間一長,智慧的臉上鎮定自若,岱岩已是方寸大亂,膽戰心驚。智慧突然發一力,將岱岩一掌推出數丈之外。
  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岱岩將鋼刀狠狠扎進沙灘中,才算穩住了腳步。
  深知岱岩已是死不悔改,智慧再也不留任何情面,她的聲音越發透著嚴酷:「岱岩,你背叛師門,走火入魔!今天我要廢了你的武功。」右臂一晃,一條
銀白色的拂塵握在手中。
  岱岩不敢遲疑,只好孤注一擲地直撲上來,二人在半空中短兵相接;只見智慧的拂塵順著岱岩的鋼刀直直的滑過來,帶著一股寒氣,將鋼刀牢牢纏住!隨著智慧怒吼一聲,運足渾身之功力,施展「大雁神功」。岱岩只覺腕臂一麻,手中的鋼刀頃刻之間被震成幾截,飛上半空!智慧又是狠狠一揮,掃向岱岩的面門。趁這時刻,剛剛被震斷在半空的幾截鋼刀瞬間落下,智慧旋風般在空中轉了個身,將鋼刀碎片一捻便打向岱岩。
  隨著幾聲肌肉撕裂的響聲過後,岱岩已是周身、四肢筋脈俱斷,雙目失明,武功盡費!他在沙灘上拚命的翻滾,海岸邊到處可聽到他如鬼狼般的哭喊聲。
  智慧單手合十,穩立於沙灘之上巋然不動:「你心裡明白,這是給你一個教訓。回去好生調養,三年之後重見光明,走吧。」她留下了岱岩一條殘命。
  頃刻間已變成十足的廢人,岱岩還在不停的掙扎哭喊:「這全是天數,天數啊……」
  海岸邊,一切恢復了平靜,波浪還在不時拍打著灰黑色的礁石……
  廢掉岱岩,智慧離開海灘,重新回到剛剛送走長平與李清華的密林之中,盤坐於林中的山石之上,平心神,靜養氣。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她猛睜開
眼睛,隨即合上;泰然自若,以靜制動。
  果不其然,不到半個時辰,負責追殺長平的穆把總帶著大批清兵趕了過來;原來他們未能找到渡船,只好從較遠的上游繞河而過。
  「這什麼地方,前面怎麼沒路了?」來到死谷盡頭,穆把總四處張望,只見到處都是齊人腰的雜草、灌木,卻不見半個人影。
  「會不會有埋伏?」身旁的捕快聽了他的話,也提高了警覺。
  穆把總給自己壯著膽,他故意冷笑:「他們一共才兩個人,有什麼埋伏?快去找出路去!」他大聲催促著身後的清兵。
  筋疲力盡的清兵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他鑽進了深不可測的密林之中……
  一直盤腿打坐在一棵樹下的智慧始終緊閉雙目,耳聽清兵由遠至近;她始終紋絲不動,如處無人之境地。
  「那邊有人。」捕快一眼望見了樹下的智慧。
  穆把總連忙帶清兵將閉目盤坐的智慧師太團團圍住。
  「老尼姑,你有沒有看到一男一女從這裡過去?」穆把總蠻橫的詢問道。
  智慧仍是不慌不忙,連眼睛也未睜開,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見眼前的「老尼姑」願意幫忙指路,穆把總不禁喜笑顏開:「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的?」他連忙追問。
  智慧伸出右手,緩緩指向西南方向。
  早已在層層密林中繞得暈頭轉向,穆把總與捕快只得深信不疑。「快追!」匆匆帶領清兵蜂擁而去。
  智慧終於睜開眼睛,望著疲於奔命的清兵,終於鬆了一口氣。
  幽靜陰冷的密林中,天氣多變,剛剛還晴空萬里,卻突然飄來夾帶著大量濕氣的霧水,使得整個山谷顯得更加朦朦朧朧,寒氣襲人。
  望著緩緩飄來的雲海,智慧靜靜的沉思默想,成竹在胸……
  遠處,周世顯與李公公一行人還在濕滑的小路上不斷前行。
  望著前方越來越濃的霧氣,李公公有些毛骨聳然:「剛才還看得見穆把總前面的追兵,
怎麼一陣濃霧,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周世顯也覺得自己周圍的能見度越來越低:「山谷地勢奇特,風雨不定,看來似霧,也許只是一片雲,過一下就飄過去了。」他還在不住的安慰著李公公。
  聽了周世顯的話,李公公就不再說什麼,帶領著眾隨從隨周世顯鑽進
那如濃煙般滾滾而來的霧氣之中。
  穿過令人窒息的濃霧,周世顯感覺自己的肺已被水氣壓得快要裂開。撥開最後一處籠罩在身旁的雲霧,他終於走了出來;竟發現原來走出霧氣的僅僅剩下他一人!顧不得頭暈腦脹,他見前方已露出灌木叢中的一條山路,急忙奔馳而去。
  「長平……你在哪裡呀?」深知穆把總的追兵隨時可能追上長平,周世顯的心中萬分焦急!他在灌木叢中拚命的一邊奔跑張望,一邊呼喊著長平的名字;那呼喊聲如撕心裂肺般淒厲,卻終究是一無所獲。
  沿灌木走來智慧師太,迎著周世顯擋住去路,原來她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智慧師太?」見來了智慧,周世顯又驚又喜。
  「周世顯,久違了。」智慧不動聲色,面無表情。
  周世顯已顧不得禮數:「請問你有沒有見過長平公主?知不知道長平公主在哪裡?」他激動得語無倫次,強抑制住狂亂的心緒。
  哪知智慧卻沒有馬上回答,她緊緊盯住周世顯的雙眼,聲音嚴厲而尖刻:「你想見她?還是要帶重兵來追殺她?」周世顯聽此話禁不住一愣。「事到如今,應該要有個了結了。」語氣堅定,毫不留情。
  「你是特意在這裡等我的?」周世顯突然覺察到百里荒蕪、渺無人煙,智慧一人突然出現,其中必有蹊蹺。
  「不錯,自從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覺得
你是一個有主見、有心智的才子。沒想到滿清入關,你竟然不顧身份,投降清朝。多次為清廷出謀獻策,與反清義士為敵,置長平公主於不顧,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智慧的質問,句句尖刻,如利刃般直刺過來。多年的疑慮,今天要一併掃清!隨著南方的永太子被虜獲,投降清廷,自己已將長平公主視為大明唯一的血脈。雖為師徒之誼,但對於長平,卻如同兒女般的珍愛與呵護。自己看到這十年中,長平雖帶髮出家,但卻時刻不能逃脫七情六慾的糾纏折磨;最令她不可思議、無可駁斥的事實,就是令長平牽腸掛肚、煩瑣於心的,仍舊是這個早已背叛大明、背叛了他的所愛,是她當年親手所選的前朝駙馬——周世顯!長平所要面臨的,不僅僅是「九難十八劫」的考驗,還有最愛的人的背叛所要承受的煎熬與折磨。最愛的人,唯一的親人不僅背叛了自己,更背叛了大明!這是長平不能夠忍受的奇恥大辱,是諷刺,是蹂躪!
  面對著天下最尖刻的質問,彷彿自己一下子變成千夫所指,周世顯卻出乎智慧的意料,他毫不慌亂,臉上鎮定自若,稍一思索,娓娓道出:「師太,你是學佛法的人,一定知道順乎者昌、逆乎者亡的道理。大禹治水十年無功,最後才知道,水只可以導而不可逆。滿清攻入中原,那是因為明朝末年的腐敗,多少忠良義士死在冤獄之下,多少無辜的百姓死於苛政賦稅之下,再加上闖軍造反,無辜的老百姓全都被殺害;大中原早已經是百孔千瘡,就算是滿清不入關,大明朝也早就是奄奄日落。如此的朝政,早就需要有一個新朝來替代了。」
  周世顯的一番有理有據的陳詞,將自己為何會甘冒天下之大不違、頂著眾多不理解的罵名,
而始終在曲解和誤會下忍辱負重,明為滿清出謀劃策,實為天下蒼生造福謀利的緣由,從頭至尾敘說的淋漓盡致,蕩氣迴腸。新生的事物,新生的政權,雖說是百廢待興,但必將是朝氣蓬勃,欣欣向榮;反觀末落、腐敗的舊朝,已是搖搖欲墜,大廈將傾,獨木難支。所以新生替代陳舊,這是任何人、任何朝代都不能,也不可能阻擋或改變的。如果一定要逆歷史潮流而上,逆自然規律而為之,必會是不能順乎天下所有渴望太平、渴望謀求安居樂業的百姓之民心,最後,必將以毀滅、失敗的結局而告終;而在這個過程當中,卻又會是一番生靈塗碳、戰火重起的局面。這是任何一個愛好太平、深愛天下蒼生百姓的有智之士、有為之人所不願看到的。
  智慧大為驚奇:「你的意思,是滿清可以代替明朝,還天下之安泰?」她繼續追問。
  「滿清雖為異族,卻都是中國人;他們是在新生之期,一切奉行新制。自從入關以來,百姓安寧,戰爭減少,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要扼新政而扶舊制,這是逆潮流而行,不正與佛法中所說的,『順乎人心,順乎天意』的說法,背向而馳嗎?」
  周世顯雖僅是寥寥數語,但其謀略胸懷之境界卻是無人可比的寬廣與深遠。他早已拋開了異族、文化、疆土等各個領域的差異與衝突,將自己完全融入了所有的百姓蒼生、乃至更寬更廣闊的境地之中,超越及掙脫了一切世俗、禮數、傳統思維定勢的束縛與限制,形成了自己獨有的博愛於天下生靈,創造了謀福於蒼生萬代之功績。
  智慧聽到這裡微微一笑:「沒想到你倒比我們高了一籌。」她漸漸領悟了周世顯超凡脫俗的境界。
  周世顯總算鬆了一口氣:「師太,你明白我的道理了?」
  「從道理上來講是通的。可是你畢竟是明朝的駙馬,大明皇族的一員,別人這麼做是可以原諒,你這麼做,不是太不顧清名盛譽了嗎?」在被周世顯的通天徹地之偉論征服後,卻又聯想到其大明皇族後裔之身份,智慧心中不免升起疑惑。
  「名譽不過是一種虛幻,我周世顯但求問心無愧,不管他人如何議論。」周世顯此刻感覺自己的心中坦坦蕩蕩,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與不安。為天下百姓
的太平安逸著想,為了他們免除戰火的創傷,不受苛政的蹂躪,自己的名譽、名節,在他看來,卻只是過眼煙雲,稍縱即逝的。
  智慧完全釋懷了:「我明白你講的道理。那你為什麼要帶著重兵,來追殺長平公主呢?」她又提出了最後一個困惑不解的謎題。
  周世顯心中一震:「我就是要趕上追殺長平的重兵,救回長平。」他連忙解釋。
  「長平要去破滿清的龍脈,你知道嗎?」智慧的口氣突然又嚴厲起來,她此刻很不能理解眼前的周世顯,為何一定要千方百計保護滿清視為奠定千秋基業的龍脈。
  周世顯繼續耐心勸說著智慧:「我研究過龍脈一事,我覺得『龍脈』,不過是對不知情的人的一種迷惑。師太,你是學佛法的,難道也會相
信,只要破了一處的風水,就能夠擊潰一個朝代,這樣荒謬的說法嗎?」
  周世顯一語驚人,原來世上並沒有什麼真正的事關滿清千秋基業的「龍脈」!原來一直迷惑了不知多少反清的義士、總是披著極其神秘面紗的所謂「龍脈」,竟然只是一處與天空中的星體相吻合的地上風景!
  「依你所說並沒有『龍脈』?」智慧方才察覺所有的人,竟然連自己也被迷惑其中。
  「『龍脈』是有的,但不是一種自然現象,可能是一個深奧的、治國安邦的道理。」周世顯邊說邊大膽猜測。
  實際的龍脈並不存在,也並非破壞了一處與龍脈相吻合的風景,便可輕而易舉的給予滿清毀滅性的打擊。事實上,「龍脈」並不停留在天空之上,也決不可能屬於某個風景。真正的「龍
脈」,應是一個寬廣、仁愛、博大精深的治國安民之策。要守住「龍脈」,首先須謀取萬民之福,使黎民免受災禍之苦,從而得萬民之心,得天下百姓之擁護,以此才得以奠定千秋基業,鞏固萬里疆土;實乃「龍脈」之真諦。
  智慧面色凝重:「這麼說,滿清朝廷也被迷惑在其中了?」她感到事態嚴重。
  周世顯倍感無奈:「皇上、皇太后也不知情。聽說『四十二章經』被盜、長平公主要破滿清龍脈,勃然大怒,派遣重兵,誓要置長平公主於死地!師太,難道你忍心看著長平公主,為了這個虛無的『龍脈』而犧牲性命?這樣做值得嗎?」他悲憤的情懷溢於言表。他想到那滿清的順治小皇帝與皇太后也被這個虛無空幻的「龍
脈」蒙蔽的毫不知情,在長平成功盜取章經以後,竟然一改昔日所奉行的仁政,而派出大批追兵,一心一意要置長平於死地;他想到長平將首當其衝成為這虛無「龍脈」的受害者,為了根本不存在的「龍脈」,為了根本不可能達到的目的,而疲於奔命,枉費心機;他想到長平就要因此與滿清正面為敵,流無謂的血,付出毫無價值的犧牲!
  智慧師太彷彿如夢初醒,原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周世顯,不僅文采蓋世,智慧過人,竟然還是對長平有著如此的深情厚愛;但在她低頭沉思片刻之後,還是問出了這句話:「周世顯,我再問你一句,你對長平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
  周世顯眼中頓時一熱,他感到所有的血液都湧上了心頭:「我就連在睡夢裡,也不能夠忘記她。可惜世事艱難,我與她之間出現了許多磨難,不是我一個
人就能說得清的。可憐我這份對長平的深情,只能付與湛湛青天,朗朗烈日。」他抬頭望著天邊,彷彿在剎那間已將自己那奔騰不息的愛戀,全都寄託於雲霞之中,隨風飄蕩,飄過萬水千山,飄到長平的身邊……
  「我明白了。我可以告訴你長平的去向,只不過途中尚有許多艱難險阻。」聽完了周世顯所有的話,智慧終於明白了長平為何多年來都不曾將他忘記。
  周世顯泰然自若,視死如歸:「我周世顯早把生死置於度外,只要能夠見到長平,向她講明這一切,死對我來說毫無可懼。」他的聲音透著堅定。
  智慧長歎一聲,本來自己是在此攔截、懲處周世顯的,但在聽完了他這一番感天動地、驚世絕倫的表白之後,她發覺自己已徹底頓悟:「長平,你歷經九難十八劫,但世間能有一知己,為你生死不渝,此生足矣。」她由感而發,隨即緩緩道出長平與李清華的蹤跡:「周世顯,長平和李清華,已從葫蘆口出去,繼續往東北方向走去。你只要避開追兵,從這裡出山,途中要是沒有阻礙的話,一定能在清兵之前趕上長平。」此刻的智慧,已在心中默默為長平感到欣慰,默默為二人祈福。正如她所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周世顯、長平皆如此。
  周世顯連忙拱手答謝:「謝師太指引!」隨即轉身向著東北方匆匆而去。
  智慧在原地眺望著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灌木叢邊……
  穆把總帶著追兵朝著西南方向沒頭沒腦的追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發覺上當,只好重新掉轉隊伍,疲憊不堪的向著東北方追趕……
  此刻已走出葫蘆口的長平與李清華二人,已經登上了東北方向的另一處觀山台。長平略顯疲憊,她突然想起不久之前岱岩的話,不由得悲憤交加!她怎能相信,今日在身後親自追殺自己、為滿清奪回龍脈的爪牙,就是自己心中多年來的摯愛、一刻也不曾忘記的周世顯!原來他不僅早已背叛大明,投降滿清,現在竟然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放過,居然要斬草除根,趕盡殺絕!
  望著長平呆立在木欄邊,強忍心中絞痛般的煎熬苦楚,李清華慢慢走到身邊,本想安慰幾句,卻欲言又止,久久無語。
  「公主,你在想周世顯嗎?」猶豫片刻之後,李清華終於壯膽發問。
  看似一句平常的問話,卻猶如利劍直插入長平的心窩,令她痛不欲生,欲哭無淚:「雙樹含樟傍玉樓,連枝連理幾經秋;他無倘遇彌天劫,可有堅貞共去留。」長平隨口吟起當年與周世顯在含樟樹下的誓情詩,直吟得心如刀割,悲痛難當!她輕歎一聲,彷彿在慨歎上天的無情作弄:「沒想到我長平,沒有死在刀劍之下,卻要死在心中人的手上。」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眼眶。
  「長平……」不遠處的山腳下竟然傳來周世顯清晰的呼喊聲。
  聽到呼喊,二人急忙快步轉到木台的另一角,駐足觀望。
  「長平……」隨著一聲聲急切的呼喊聲頻頻傳來,這是真是假,是情是仇,是愛是恨?長平已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突如其來的呼喊,令李清華膽戰心驚,心神大亂:「公主,我看周世顯,他是想用計來誘惑你,殺害我們兩個。」他怎能甘心就此輕易被周世顯追上?怎麼甘願眼睜睜看著長平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他李清華多年來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能夠讓長平對周世顯死心而甘願投入自己的懷抱嗎?這種種的一切,難道真的會在頃刻間付諸東流!?
  長平絲毫沒有體察李清華的心思,她悲痛欲絕道:「既然你最心愛的人,都想把你殺死,那你又何苦留在世上?!」此刻的她真的好想索性衝出木台,死在周世顯的鋒刃之上;一死百了,從此人鬼一方,了無牽掛!
  李清華已成驚弓之鳥,他急忙勸阻著長平的舉動:「你別忘了你活在世上,不只是為了他一個人,以大事為重。你帶經書先走一步,我留下來抵擋一陣吧。」面對著即將追趕過來的周世顯,面對著即將奪走自己心頭所愛的最大情敵,他恨不得馬上拔劍上前,斬草滅患!
  長平按下痙攣不止的心房,欣然點頭。
  「長平……」山腳下的周世顯正在邊疾馳飛奔,邊傾力嘶喊,早已累得四肢疲憊,氣喘噓噓。
  突然草叢中跳出一個人影擋住去路,正是李清華。
  李清華的眼中充滿凶暴:「周世顯,我跟你應該有個了結了。」他真想現在就將周世顯千刀萬剮,生吞活剝!
  曾經落難的大明駙馬,當年的李闖手下制將軍,如今卻在此情此景下相遇!
  「你是李清華?」周世顯隱約記起當年在北京城內曾為眼前的「制將軍」算過的那一卦。
  「周世顯,你是來殺長平公主的嗎?」面對著手無寸鐵、難有縛雞之力的對手,李清華根本沒將周世顯放在眼中。
  「不,我是奉了清帝的御旨,迎公主還朝。」周世顯毫不慌亂。
  聽到了「還朝」二字,李清華更是驚悸不安;長平就要被奪回了嗎?怎麼能夠甘心!他已惱羞成怒,怎容周世顯再解釋半句:「你胡說,你騙不了我的。」他胡亂駁斥著。
  「我身上帶了清帝順治的聖旨,我又怎麼會是胡說、欺騙呢?」周世顯有些不明白眼前的李清華為何會如此的蠻橫無理。
  「如果你迎公主還朝,為什麼又帶清兵押後呢?」李清華用劍一指遠處山角下穆把總的追兵,顯得怒不可遏。
  「你看見我只是一個人,身邊哪有重兵?
我就是要阻止那些追兵,親自迎公主歸朝。」周世顯只得再次耐心解釋。
  再一次聽到「歸朝」二字,李清華的心就好像千瘡百孔般,弱不禁風:「迎公主還朝,然後再與她重歸舊好嗎?」他發覺自己被周世顯命中了要害!
  「我知道,你一直守護在公主身邊,多次保護她死裡逃生,我周世顯感激萬分。只是迎公主回朝是件好事,你為什麼要阻攔呢?」面對著這位曾於數次救長平於危難之中的「護花人」,周世顯不解地問道。
  李清華已無路可退,他決定孤注一擲,鋌而走險:「你知道我為什麼嗎?因為……我愛她!從我見到她的第一面開始,我就被她的冷艷懾服。從那時我就發誓,無論她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追隨她,保護著她,直到得到她的心。可是……她心裡面只有你,只有你這個背信忘義、失節喪志的叛逆之徒!可惜,一個天下無雙的女子,竟然會迷戀上一個毫不愛她的負心漢。我知道,我得不到她。可是,我也絕不會讓你得到她的!」自知自己已經必敗無疑,喪失理智的李清華飛快的抽出手中的利劍,直抵周世顯的脖頸。「我要你死在我的劍下,以償長平公主對你的一片癡情,以償我李清華對長平公主的一片真情。你受死吧!」望著被劍逼住不能動彈的周世顯,望著手無寸鐵但卻冷靜異常的周世顯,望著虛懷若谷智勇雙全的周世顯,李清華深知此時此刻,自己雖然利劍在手,但面對著這樣的對手,他失敗了!他終於明白了為何長平的心始終只能屬於周世顯,明白了為何自己到頭來一無所獲!因為他面對的是周世顯!就是這樣一個周世顯,頃刻間將他從頭至尾擊得體無完膚,毫無勝算!
  周世顯面容坦蕩,仍舊是平心靜氣:「難得你對長平一往情深,證明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沒有血肉的鐵石將軍。可是,如果你是真的愛長平,難道願意看著她流離失所,有家不能圓,有國不能歸,一輩子做個有名無實的流浪公主嗎?」他說得有理有據,入情入理。
  李清華感到自己的內心驚恐而無力,只得強作堅硬:「等我破了滿清的龍脈,把那些韃子兵趕出去,我自會為長平再建大明王朝的。」
  周世顯越發覺得眼前的制將軍既可悲又可憐:「可惜你只是一個有勇無謀、有膽無識的武將軍,以為破龍脈就可以破滿清,不過是一種用來迷惑、想滅清的人的一種神話。」他繼續勸說著、解釋著。
  李清華怎敢再聽周世顯的勸說,他感到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從每一條神經到血液,從血液再到四肢的每一個關節,都在不停的顫抖,在逐漸麻木,他徹底的輸了:「周世顯,你不要在我面前花言巧語!臨死之前還有什麼要辦的,快說出來,我替你了卻吧。」他強忍著內心的驚恐,強迫自己在承認失敗之前,先殺掉在世間唯一最仇恨、最懼怕、也是他李清華有生以來在情感上最強大的對手與死敵!他要完全傾瀉盤踞在心中多年的怨氣與悲傷!
  周世顯只覺心中坦坦蕩蕩,伏仰無愧:「我只想再見長平一面。」他平靜地說出自己唯一的心願,也是最大的心願!
  李清華突然感覺自己的血已經倒流了,他的頭腦就要炸開:「你妄想!」毫無理智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利劍,用盡全身的氣力向周世顯的頭上狠狠刺去!
  眼見李清華手中的利劍就要穿透周世顯的頭顱!千鈞一髮之際,忽然由半空中呼嘯著飛來一位黑衣劍客,他的劍鋒直指李清華!他猶如一隻傾力而出的黑鷹,帶著風聲,疾馳而來!此人正是自始至終暗中跟隨、保護周世顯的神秘男子——東方楚!
  東方楚的突然出現,令李清華促不及防!怒
不可遏的丟下周世顯,他運足渾身的功力,深吸一口氣,握緊利劍衝上半空!轉眼之間,二人在半空中轉展騰挪,絞殺在一起!幾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後,二人的身影在刺眼的陽光下不停的翻滾。終於,二人各自站立於一處空地之上,相隔一箭之遙;平穩氣息,瞬間便紛紛運足功力於劍鋒之上。雙方的劍氣飛快的貼著地皮交鋒,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見對方來者不善,李清華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已沸騰起來,他猛一越,衝向對面;東方楚不敢怠慢,也如箭一般撲上前來!剎那間,二人持劍握住對方的手腕,幾乎同出一腳,彼此踢中對方的胸膛!這兩腳力量非比尋常,傳來兩聲沉悶的撞擊,隱約可以聽出胸骨碎裂的聲響;巨大的衝擊力將二人震出幾丈遠,貼住地皮,二人的腳步也在飛快的後退著……
  二人終於重新站定擺開架勢,正要重新投入第二輪的廝殺,突然,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李清華只覺胸口一陣劇痛,一股又腥又燙的東西直往上湧,他不由得嘴一張,滾滾的鮮血就噴出來!對面的另一邊,東方楚的唇邊同樣鮮血淋漓……二人的內臟都在急劇的出血,兩隻同樣緊握劍柄的手都在暗暗發功用力,兩個人的頭腦都在急劇的思索:彼此的時間都不多了,誰將抓住對方的破綻給予致命一擊,誰就將是最後的贏家!李清華輕輕調整了自己的腳步,東方楚則強忍劇痛目不轉睛的盯住他的一舉一動。突然李清華大喊一聲,他猛然「旱地拔蔥」,從原地扶搖直上,跳上半空,在空中一個魚躍翻滾,使出必殺技——「倒垂楊柳」!
  這一招凶狠無比,地下的對方沒有時間躲避,只有等死!只見東方楚不躲不藏,臉上的神色異常的堅毅,視死如歸;他拼足了全身的氣力到頭頂,舉劍也一個翻滾騰越半空,他決定與倒落下來的李清華同歸於盡!只聽兩聲利刃刺進肌肉的聲響,李清華又一個翻越,瞬間已經穩穩的站立於地面。
  一切都回歸了平靜,天色已漸入黃昏,夕陽的餘輝照在紅色的土壤上,發出耀眼的光芒;漸漸的,天色暗了下來,好像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如既往的平靜;只不過,留在天邊的,卻是一輪慘日。
  二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站立著,如同雕木塑石般一動不動。李清華的胸前傷口大如酒盅,好似泉湧般噴出滾滾熱血……對面的東方楚絲毫不能動彈,頭上的鮮血順著髮際,如同瀑布般流淌遮蓋住他的面容……
  原來剛剛的對決,李清華的劍鋒正中東方楚的頭骨,而東方楚則將利劍不偏不倚刺入李清華的心窩!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慘淡的光輝中,更添幾分濃濃的血色。李清華用盡所有的力氣挪動腳步,緩緩離開。對面的東方楚掙扎了幾下,終於重重倒下,再也沒有站起……
  身受重傷的李清華一手拖劍,一手捂住不斷湧出鮮血的胸口。劇烈的疼痛已讓他無法堅持,他感到自己已快要暈眩過去。「長平……長平……」他緊緊捏住傷口,幾乎用盡所有的力量在嘶喊!李清華踉踉蹌蹌踏著碎石與雜草,一步一步艱難的向前挪動。氣力已經耗盡,血液即將流乾,唯有那顆至死愛戀長平的心還在頑強的跳動。
  他半蹲下身,大口喘息著,連忙用劍撐住即將倒下的身軀,用驚人的毅力又站了起來,勉強向前挪動了幾步,終於,再也沒有力氣了,他狠狠的摔倒在佈滿根莖雜草的土地上。不可能再向前移動寸步了,他只好再次用劍支撐起僵硬的身軀,全身都在劇烈的疼痛中:「我不能死……」他告誡自己,在還未追到長平之前,自己的身軀不可以就這樣倒下!突然他發現不遠處的山坡上,那熟悉的身影!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終於追上了先行一步的長平!這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嗎?這是自己臨死之前上天對自己的一絲憐憫嗎?他緊捏傷口,用嘶啞的聲音在山林中呼喚:「長平……」李清華又發出一聲微弱的呼喊,他的口已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只好用心在呼喚,同時拒絕死神的降臨!
  正向山頂緩緩前行的長平隱約感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一回頭,卻發現李清華渾身是血,緊緊按住盅口般冒血的傷口,早已奄奄一息,不禁大驚失色!
  長平飛一般的奔跑:「清華兄……你怎麼啦?」她一把扶起用盡全身力氣向她爬近的李清華。
  李清華躺在長平的懷中,望著平生唯一用心去愛過的人:「長平,我終於又能夠再遇見你。」他的聲音聽起來已氣若游絲。
  望著遍體鱗傷的李清華,長平心如刀割:「你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來,我幫你。」說著話的瞬間她運氣至右手二指尖,準備打通李清華胸口的死穴,為他止血療傷。
  李清華卻揚起手掌死死擋住長平的二指:「不用,你不用再幫我了,不要再幫我醫治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幾乎聽不到了。
  「可是你在流血啊!」見李清華拒絕自己的治療,長平左右為難,此時她多麼想分擔一點他的痛苦。
  李清華輕輕搖頭,陣陣狠狠襲來的痛令他不停的喘息:「我就是要把我……身上的所有的污血都流乾淨。」李清華感到自己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頭頂上的樹葉、白雲、山頂都飛快的旋轉起來。他半閉雙眼,盡量讓自己靜下來,最後一次眷戀著泥土與長平的衣袖混合散發的芳香:「我……我現在心裡頭,真的覺得平……平靜……平靜些了。」最後一次,他要自己即將冰冷的身軀徹底感受她的溫存與深情!李清華完全放鬆了自己的身軀,再次將頭慢慢偎進長平的臂膀……
∼第十五集(下)完∼ 第十五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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